“我以后会在盛大的烟火下向我最爱的人表明心意。” 望着眼前绽放的烟花，余志远默默心想。 年夜的烟花格外灿烂，将雪覆盖的大地照得白茫一片。偶有几片色彩落向人间，给这洁白的画幕上点缀了几笔。进入了新的一年。虽然阳历的日期早早地以2022开了首，但对于人们来说，农历的那一天抑或是那一刻往往是最为重要的。游子归乡，亲人相聚，只为得一夕团圆。 我们等着那旧年的擦肩而过，而最后一秒的流逝，迎来崭新的一年。 方互道完新年祝福，余志远将准备已久的消息发送了出去，且道： “致汪诗羽： 新年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如此。转眼间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回首看去年的跨年夜，我还并没有给你发这类消息的冲动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发现这是应该的了。 在这一年里，我们经历了很多，比如说一起上课传纸条、考试互相共渡难关、放学一起回家、在文艺区玩音乐……这些都成了我难忘的回忆，藏于我心。可能你有时并不会在意，因为你身边的友人有许多，毛一博更是你的知己，所以我也真心羡慕你可以无时无刻不在友谊的乐海中畅游。而我的知心朋友很少，远是不及你的，你却算上了一位。我珍惜每一段友谊，也请你莫要轻易不言而行。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起初我且当这三年十分漫长，因为自身的原因并没有珍视每一分每一秒。现在看来，今年的暑假我大抵会后悔吧。 你是否感受到了？金陵的雪下了。若是你看向窗外发现并没有雪花飘落，那么它们一定是落在了我心里。 最后依旧是祝愿你新的一年里快快乐乐。感谢你能够不厌其烦地看完我这一段话。 ——余志远” 他不求汪诗羽也会同样如此，随后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里。祖父母点着烟花和香烛，父母喊他回去接下红包，他却朝屋里喊道： “这什么时代了，发我微信上！” 众人立刻欢笑了起来，感叹起时代的进步和他的精明。他并未回屋。 院子里的雪越积越厚了，他走上祖父为了祖母行路方便用铁铲开辟的小道，上覆盖有防滑胶毯。是母亲特意从网上采购的。 “不打伞啊？” 余志远回过头去，是祖父从门外进了大门，见他在外面也没打伞，于是问道。 可余志远看去发现他的肩头也已经是雪白两片，这是对新年期盼的化形，他无觉而由心生。 “知道了，你先回屋去吧！” 余志远应道，说完自己站在了一侧厢房的屋檐下。 果真广陵的雪天比金陵更冷，身着大衣的余志远也感到一丝寒冷了，但心中所向往的始终驱使着他迈出那一步。 心灵的静，胜过了肉体的适。 一静下来余志远便开始回望过去，接着突然想起汪诗羽说过年后要告诉他什么，于是打开了手机。 又看到了张玲的消息，写道： “我又没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会知道？你好自为之吧！” 他不禁轻叹一口气，水汽凝结成珠化作白烟飘向静谧雪夜中的黑暗，消散不见。 果真除了那条“新年快乐”就再也没有了一句回复，他应知道会如此，却还是问了一句： “你说年后要告诉我一件事，所以……究竟是什么？” 亦未回复。 “大抵是睡了吧……” 他心想。 于是关闭了手机，向前迈出了一步。 雪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回首，是父亲打来了伞…… 第二天一早，余志远换上了新衣，下楼向祖父母和父母道贺，便洗漱了。 “早晨吃煎饺？” 他洗漱完走来见桌上摆着两盘煎饺，觉甚是巧合又惊喜。 昨天自己刚与祖母提过自己想吃煎饺，而今早就被摆上了餐桌。 “煎得呱呱叫吧？今天一大早我就出去买皮子，你奶在家做馅子等我回来包。” 祖父走来，慈笑着对他说道。 余志远也笑了声，说道： “那今天早上有口福啦！” 祖孙俩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暖了寒冬的雪，化作早春的细流。 …… “你说年后要告诉我一件事，所以……究竟是什么？” 余志远昨晚问道。 现收到了汪诗羽的回复： “嗯……” “我暂时要离开这个校园了。” 余志远只当她说了假话： “别开玩笑了，快讲是什么事？” 可汪诗羽态度认真，她回复道：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余志远愣了一会，还是打字发了回去： “你要去哪？” “我不清楚……” “还会回来了吗？” “我……我不清楚……” 余志远故作毫不在意，开着玩笑地说道： “那你走了……就没人能喊我笨蛋了。” 她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黯淡，但还是笑着说了一声： “笨蛋……” …… “那年后的雪，就没有人陪我看了……” “那晚我又见你，是最后一次了吗？那雪中伞下的你的背影，也是最后一眼了吗？” “那……再见了……” 你告诉我你在那所校园里恋爱了，我真心祝福。看着你有关于他的动态一条条地出现在我的朋友圈里，我相信了：毛一博你看不上，而我，你从未入眼…… 我将那一点点回忆写于纸上，就像朱觉夏一样，只不过，他的那样纯净无瑕。一字一言，我将真心倾注，纵使你不会去看，那又如何？就像书中内容，存在便有意义。我也幻想过我行动了，将心比心了，在月光下，在漫天星火下，在绝美盛景之中，得到了你的回应。而现在，那回应入了他的耳，我从未见过，他只在你眼中。 回到金陵，果真面前的座位不再有你，丁婕叫我移至那里，我这才感受到原来你离我这般遥远。 “余志远，汪诗羽怎么没有来？” “你怎么还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周勇走来，他本就感到奇怪，于是问道。 “也许，她转走了吧？” 余志远回答道，他始终看着桌面。 “你心情不好？” 周勇看出了异样，又问道。 “没有……” 今日是开学的第一天，与往常的不再一样，明明新年新气象，但少了些什么。 …… 余志远回到家去，给汪诗羽发去了消息。若疯了一般： “汪诗羽！我……” “我，我在这个学校恋爱了。” 汪诗羽发来回复。 “是……是吗……” “那，那请不要把我刚才的话当真。”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是暴风雪吗？那非他所爱的。 “明天的路又是怎样的……” 今夜格外寒冷，他睡不着，便想着明日去找潘长松吧，那里是唯一寄托心灵的港湾。 第二天上午9点，余志远背上了吉他包，穿着棕色大衣、西装裤和皮鞋，围上了那条围巾，去往地铁站。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新的打扮。刚下地铁站在等车时…… “你好，方便加个微信吗？” 余志远被吓了一跳，突然一声请求在身旁响起，他侧过脸去，竟是一姑娘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才开口道： “啊……啊……不了吧……” “不好意思……” 在拒绝后才看清她的脸。 “程子琪！怎么会是你！” 余志远一脸震惊地几乎要喊了出来，毕竟早在那个夏天，她就悄无声息地转走了，什么话都没留下。如今在这里再度相遇，叫谁都会感到惊奇。 也许是余志远戴了个口罩的缘故，一时间程子琪仍未认出他来，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余志远将口罩摘下，这才使程子琪想起了许多： “你是……余志远！？” 余志远轻搔了几下后脑，尴尬地笑言道： “打扮得让你认不出来了吗哈哈？” “你背着吉他，去练习去？” 程子琪注意到了他的吉他包，于是问道。 余志远思索了片刻，便说道： “与朋友交流音乐去。” 程子琪轻点几下头，也是信了，倒没多问，于是乎转而问起了朱觉夏的事情。 “咳咳，朱觉夏现在还好吗？有没有谈恋爱啊？” 余志远知其心意，没好气地说道： “哟，到现在还忘不掉呢？” “别废话，快告诉我！” 程子琪也是不避忌他的这番话语，而是说道。 “他嘛，成绩依旧是名列前茅，恋爱的话……貌似还没谈吧。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余志远不再开玩笑，向她透露了自己所知晓的。 “哦……” 她若有所思。 “至于你呢，你现在在哪？” 余志远转移了话题。 “我不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程子琪则是笑了，好像阴谋得逞，她话说了一半。 “是什么？” 见她许久不说，余志远直接问道。 “汪诗羽转学了是吧？” 她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转学了？该不会，她转入了你所在的学校了吧？” 余志远推测了一番，抱着疑惑的态度说道。 “聪明，不愧是你余志远啊！” “听说她恋爱了哦～” 程子琪料定他会大吃一惊，可是事实出了所料，他并不感到惊奇，而是说道： “我知道……” 余志远并无好脸色，程子琪却没看出来。继续说道： “哟，想不到你的消息挺灵通的，但是我感觉她就是玩玩罢了。” 余志远这才有些好奇，于是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程子琪不急不躁，地铁却快到了。 “你看，他们到现在手都没牵过，怎么能算真心呢？” 余志远甚至帮其反驳，这也是由心而发： “你错了，肢体接触并不能衡量感情的深浅，心灵的交汇相连胜过千百次接触。” “你就这么希望他们真心相待？你不也……” 余志远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够了！车来了，我走了。” 站台广播播报道： “各位乘客，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依靠站台门……” 地铁刺耳的刹车声从隧道中传来，它缓缓停靠在门后，接着门便开了。 他走入车厢，回首说道： “再见……” 程子琪是出站，她去做些什么他并不关心。 “啊好，再见……” 余志远与程子琪道了别便走上地铁，大抵过了五分钟就到了站。这里则是潘长松的家——星火之路。 潘长松有个儿子，与余志远同岁，恰巧的是他与余志远上了同一所中学，且在同一个年级，名叫“潘城”。 至于余志远如何认识他要从去年冬天说起： 期末成绩出炉，大多数的学生都一股劲地往那教师办公室里钻，只因这每一次成绩，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最挂念的，与未来挂钩的事物。 “汪诗羽，你不去看你的成绩吗？” 余志远也同他们一样，想要快些明了自己的成绩，一下课便欲去往办公室询问。却见汪诗羽坐在椅子上，不为他人行为所动，他则好奇地上前问道。 “哦，没事，我现在不用关心这些。” 她平淡一言，余志远倒觉得震惊。 “考差了没关系，下次再努力考好就行了。” 他安慰道。 “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先去吧。” 汪诗羽笑着说道。 余志远也没多问，带着疑惑应了声“好”，接着就转身出了教室门。 楼道里满是行走的学生，他们的目标也只有一个。刚到办公室门口，余志远不免惊呼离谱，只见办公室的门外已经排起了队，学生进进出出，像是早晨的菜市场一般。 “人太多了吧，还是先回去吧……” 这么多人，想必课间的短短十分钟一定不足以轮到他。 失落油然心生，刚刚回头将要迈步，身后突然传来周勇的声音： “余志远！你看过成绩了吗？” 余志远又回过头去，见是周勇招呼自己，便回答一句： “没呢，人太多了！” 周勇笑了起来，说道： “你猜我考了多少？” 余志远无心去猜，随口报了一个符合他平时水平的分数，结果自然是错误的。 “我考了604！” 周勇满脸笑颜，开心地说道。 余志远则发自内心地祝贺，替他也感到高兴： “真的！？太棒了！” 周勇又开口道： “那你猜猜你考了多少？” “你看到我的分数了？” 余志远起初有点疑惑，随后便庆幸起这个课间就能知道自己的分数。 “对，你猜猜看？” 余志远不敢奢求大进步，只把往时成绩略提几分报了出去，却没想到周勇皆是否定。 “不会还是退步了吧……” 他心中开始怀疑自己，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我不会这次……考得……” 周勇没等他的话说完，似乎已经猜到他会这么问，于是开口打消他的担忧： “这次，你进步了！” “算了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你考了594分，比上次进步了30分！” 余志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且当周勇是在开玩笑，低下头，说道： “别开玩笑了，快说实话……” 周勇见他依旧不信，倒有些急了，他大手一挥，说道： “这点自信都没有？这些天你的努力完全配得上这么大的进步！” 余志远又抬起了头，双眼里充满了光…… “你是余志远吧？” 有一位男生走来对着余志远问道。 余志远还沉浸在对自己进步的难以置信中，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他一跳。周勇和他二人同时看去，来者样貌俊朗，身材高拔。他皮肤麦黄，象征着健康与精神。头顶短发立挺，而下眸子亮堂，鼻梁挺拔，细唇上方干净得几乎看不到胡茬，两撇剑眉更是这面容的点睛之笔。一眼便觉这赫然是一足以令不少青春少女为之动心的形貌，使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慕感。 余志远有些拘泥，他礼貌地回答道： “是我，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朗声笑了几下，接着便说道： “哦，没事，我常听我爸谈起你，今天可算见到本人了。” 余志远对他此言感到有些好奇： “啊……啊？” “你的爸爸和你谈起我？” 他说道： “对，啊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潘，叫潘城。” 余志远内心有些推测，于是问道： “你姓潘……那你的爸爸不会就是……潘老师吧？” 潘城依旧笑道： “没错，他叫潘长松……” 重回正题，且说到余志远下了车，便直奔赴潘长松的家去。 他们曾经相约，作为师生之外的朋友，以后余志远随时可以去他的家去交流，任何方面都会被欢迎。 “不知潘城是否在家。” 一路踏雪寻音，在余志远心中，那吉他声悠扬的屋子就是现在可以将心灵寄托的另一个乐园。在那里他能够不管外界的一切，将烦闷统统抛之脑后，与他们一起，畅游音乐之海。 “咚咚。”他轻叩响房门，开门者正是潘城。 潘城先是好奇，见是他至则笑言道： “余志远，你来了……” …… “你将那首《晴天》弹唱给我听听吧？” 潘城请求道。 他先前就听父亲说过余志远曾弹过一首《晴天》与之听，后便时常想着若是有机会定要听听余志远亲自弹的《晴天》。现在余志远来到他家做客，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应了声，从包中取出吉他。右手抚至琴弦之上，手指轻轻拨下，音律缓缓流露。脑海中渐渐浮现起往日种种难忘的：只一眼、只一句话、只心中淡淡的一念…… “‘放学再弹一遍给你？’ 他默默应着： ‘好。’” 她弹的，也是《晴天》，更是某种意义上的心灵的“晴天”。 他们都说忘不掉一个人，是纵使意识驱使自我欲求不再忆起，但某一个刹那、某一个事物，仅仅一眼、一念便都会将已经忘却的再寻觅回来。 “可我说出口了又能怎么样呢……” …… 潘长松留他吃了饭，在离开时已经是中午12:31。潘城执意要送他，也不好拒绝余志远便同意了。路途中他们畅聊日后的打算以及其他一些琐碎的小事。 “我以后想从事教师行业，就像你父亲一样。” 余志远看着远方的光景被阳光照耀得洁白无瑕，而后发自内心地说道。 “哈哈哈，这么说我爸还是你的人生引路人咯？” 潘城则说道。 “嗯。你可以这么想吧。因为你的父亲，我在青春期最阴暗的深渊中挣扎时，得到了援助之手，最终还是爬了出来。” “我明晰他为我做了许多，也由衷地感激这一切。” 余志远笑容灿烂，叙说着这辈子最为欢心的事。 “我会帮你转达的。” 潘城着实认为余志远的心灵纯粹，像冬日傍晚天边的云霞。 “哈哈哈，那就感谢你了……” 余志远看向一旁的潘城，只觉幸好有你。 “你喜欢雪吗” 潘城突然问道。 “喜欢。” “你常常在栏杆处看雪落，金陵的雪总有一股别样的韵味，也难怪你喜欢看。” 潘城突然停下，用手轻轻抹下路旁梅枝上躺着的一缕雪花，说道。 “其实……” 他看向那株梅树。 “我喜欢的不仅是雪……” 潘城意识到了什么，他微笑着，问道： “元旦晚会时，你唱的歌一定是献给某个人的吧？” …… 待送至小区门口，余志远将潘城请回，自己出了小区大门便回去了，不再停留。当再出了地铁口，路过校园的长廊，他侧目停驻。宁静中它是美丽的，没有平日的喧闹。 “晚上再来吧，那时也许会下雪。” …… 夕阳西下，路灯明成满天星辰，映得雪昏黄。与往常所见并无太大区别，但它亦是独一无二。 他遇到了她： 雪踏廊间不自依，漫空澄净待人离。夜赴梦此遇旧喜，再会莫晓已无期。 “你何时归来、你未来如何，我不指望了。来日方长，我们总会相遇的吧……” …… 这不是结局，但也已经结束了。 春天来到了金陵，融了往日雪，地面浮现出青砖和柏油路的色。少有的土壤寄居着刚从中生出的小生灵，它们细弱地发出声响，是对冬天的怀恋。这，须倾听才得体会。 新的学期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余志远也如同年前平常的那样，每天来到校园，重复着机械般的生活。他习惯了一个人认真听课、一个人认真考试、一个人独自弹着吉他、一个人坐在钢琴旁思念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事……这也许是好的吧，但心中早已残缺了最珍视的那一角。 纵使许知晴、周勇、张玲、俞雨寻、朱觉夏等人依旧陪伴在身边，快乐也只是暂时的。现在是不是应该正视未来了？ 一段时间后也该离开了…… “你总是认为我成绩很好，可跟他们比起来，我又能好到哪去呢……我努力了……” “那个新的伴侣，且让毛一博做你旧的伴侣吧，他待你很好吧？” “明明春天都到了，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么冷？” “但我想，初见时的美好大抵永远不会被我忘记了。” 他在《三载情书》中写下这段文字。 也许之后再也不会有能成为素材的事，而存留的记忆也会有淡忘的那一天。那他，只能编造出令人厌恶的文字来满足他的欲求。 余志远是个混蛋，只因为他是个真实的人，有血有肉却又虚假难辨。 不知你是否明白，你应当是不明白吧，你也不会动心吧…… 他开启新章，写下了心中遐想的“如果”： 如果你没走、如果你没有和他恋爱、如果你心中真的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