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办公室内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看起来是个40左右的大叔,仪态端庄但却双眼无神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我所爱过的人都早已带着残破的精神成为没有温度的尸体了” “经历了那么多曲折,我们终于见面了” “虽然我想多聊会,但毕竟她不知何时会回来,在她回来前,这一切必须结束,我会尽量尽量省略没必要的话…这里看起来很舒适,没错吧?而你应该意识到了,这个空间会随着你的内心而发生改变,简单而言,你的内心创造了这里,这是从你的意识中提取出来的” “不如说这整座地下建筑大部分都是从我们的大脑中提取出来的,我们不断重复,直到被稀释的记忆愈加得模糊,直到最深重的罪孽逐渐被忘却…” “是的,我们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虽然你觉得只过去了四十多天,但在外界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而这里已经循环往复上千乃至上万年了” “这短暂的永恒令我着迷,人类只有一条命,无一例外,而那残酷的未来就像无情冰冷的怒涛一般向我们袭来,我们甚至无力去抵抗,只能任由它将我们冲回绝望的岸边” “…时间掌控多么令人神往,但为此我们牺牲了太多” “没有人能保证他在这座‘监狱’还能抓住他的理智。” “但看看,即使过程崎岖,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然,没有安吉拉的话,你是做不到的” “来吧,现在好好的放松身心,我想你一定已经精疲力竭了,接下来的道路将会是残酷的” “无比的残酷” “而我和你将面对的‘我们’,同样也是残酷的” “他们会用尽全力妨碍你的前行,跟我一样” “你现在还有最后选择的机会,现在再次彻底时间,将困难留给下一个你,我相信你必定会再次光临的,无论这将花费多久时间” “我们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时间,字面意义上的所有时间,所以,没必要为此着急” “你只需记住,如果你觉得踏上这段注定残酷的最后旅程,一切都会发生巨大的不同” “审判将会降临,你必须面对那些你无法给出答案的质疑” “最后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纵然你可以逆转时间,但你永远无法扭转那些悲伤的故事” 艾因没有过多的犹豫,答案已经十分明显,那么久的努力就是为了此刻 “看来你做出选择了…我想我们没多余的时间来说些别的什么了,我对于你心中的疑惑一清二楚,简单而言,我是你的镜子…一面破碎的镜子,而我是破镜中的一片,名为亚伯(Abel),被愤怒与冥顽淹没,等待着被世界遗忘” “我,正如你一样,决定继续前进,可没有见到任何转机,每晚我都辗转难眠,甚至被梦魇缠身” “我们很久之前就存在,但如今已经被大部分人所遗忘,我们是最早一批进入‘人性之井’的人” “卡门,是为数不多察觉到我们存在的人,而她坚信只有通过‘井’才能找到那扎根于世界的顽疾的治愈方法” “于是我们将其留下的研究进行了下去并取得了成功” “…成功的喜悦带来的是【傲慢】,而傲慢从苍穹坠下,落到尘世,最终一路走向地狱,最终我们为此付出了代价,怀着这种心情我们踏上了普罗米修斯的道路,所以最后我们完成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我们失去的远比我们获得的要多” “本杰明是少数能容忍你暴躁脾气的人,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幸运的是,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想听吗?” 过往的影响出现在艾因面前,这是很久之前收到过的一段消息,而现在他听到了后半段,很明显,发送消息的是本杰明 “……现在,请听好了…最后的秘密是…” 而此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他不愿直面的声音…安吉拉 “您将重复这段永无止境的循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 结局毫无悬念,本杰明被自己的造物干掉了 “沉痛的结局,不是吗?” “你是否会感到愧疚呢?你将他留在了这个永恒的牢笼但也给予了他另一种形式的永恒的生命” “不论如何,你若想忍受这个残酷之地,则必须从心里找到一丝慰藉” “…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数以亿计的神经细胞就像树枝一般延展,形成一片繁密的森林,只要原始文件还存在,这些森林就可以被无数次的替换,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将在机械的身躯之中苏醒。这就是你的计划,但你却不能只靠自己来完成这个计划,然而…” “我已经见识过了你前方的世界,还有你看不见的未来——什么都不会改变,所有人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你已经见识过了他们所有人的结局,你意识到了,那些充满才华的年轻灵魂被无辜的囚禁于机械之中…” “我们辜负了他们,这个世界已经将我们完全遗忘了,在发生了这么多之后,又有谁会去承担他们的无辜牺牲?你知道我们都忘了些什么吗?” … 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房间变得令人不安,艾因觉得这里有自己不愿面对的事物,此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和亚伯很像,但他更年轻也更颓废 “…………” “你还记得我们仍然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的那些日子吗?现在的我们已经变得如此冷酷…冷酷到我们忘了去珍视这些宝贵的记忆…” “不,或者说,温暖本就不属于我们…你也感受到了,对吧?从你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你在渴望些什么东西” “…………” “这是关于两扇门的故事——那两扇不想被打开,却不得不被打开得门” 过往的记忆在眼前仿佛具现化了出来,他在门里,她在门外 “是我…你在里面吗?” “…我能进来吗?” “…我不想听,我想假装我不在房间里……我知道她想跟我说些什么…有的时候她会变得非常鲁莽,她做出的那些冲动的举措把我吓坏了…” 艾因将门打开,即使他不愿意,但他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半开的门之后是她湿润的双眼,她步伐不稳地走进你的实验室,开始跟你小心地说明她的假设。但你知道,其实她早已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你想告诉她,这种假设是荒谬不现实的,但一如既往,最后你被她说服了,虽然很不情愿,但你不得不承认,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而让我们真正感到难受的是,她是如此冷静地陈述着她的假设,就好像那完全与我们无关——而我们必须忍受那种感觉” 大家都曾怀抱希望 “我们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但是我们会管理” “毕竟我们还有卡门!!” “所有的问题都会被大家解决掉的” 但希望本身却逐渐失去希望 “生物扫描表明卡门是所有适格候选人中的最佳人选……但我们还没有进行过精密测试,所以为了避免风险,我们想…找其他的候选人代替卡门去做,也许我们可以……” “卡门…?” “卡门…” “如果是卡门…” “卡门的话…” “你不该就这么死去的…” “这项研究看不到任何结果,但人们的双眼依旧闪闪发光——那是期待的眼神” “她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任何一点刺激就能让她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然后那天,她看着伊诺克在她的面前永远地停止了呼吸…这条道路一直都在眼前,可一旦瞥见了那片黑暗,她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那天是我最不想回忆的一天…走廊中只有空洞的水声回响着,空气中绝望的气息让我呼吸不过来” “那扇门就在那里打开着,没有任何掩饰,但我却犹豫了…或许是某人给了她脆弱的心灵最后一丝希望,或许在最后一刻,她依然期待着有人能够发现……但一切都还是太晚了” 那是他最想忘记却最不可能忘记的一天,那天,她在门里,他在门外 “门后是她紧闭的双眼…但诸如内疚一类的痛苦感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我努力驱使着自己走向了染成血红色的浴缸…凝视着她” “尽管她的意识已经远去,浑身都是鲜血…可她还活着…可她还活着…!!” “但最终,我们选择了用双手去侵犯她的身体,并将她深埋在地底…” “………她为何如此残忍?我们又为何如此残忍?!” “在为那踏在无数死亡的成功祝酒之时,我提出了这个没有答案,也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然而,我找到了一个方法…一个让自己赎罪的方法,你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而这里,就是她沉睡的地方。别担心,我们这点声响不会吵醒她。你觉得你还能再与她相见吗?来吧,提出你的问题吧,是谁打一开始就在注视着你” 他似乎想起来曾经和卡门躺在草坪上的那段时光,那是多么美好的过去 “……我不得不承认一点,实际上,我比大家认为的我要脆弱许多,我总是自信满满地在大家面前说着诸如‘包在我身上’,‘跟我来’的话,可我从来都不敢确认我正在做着怎样的事情…如果有人因为我的行为而受伤,陷入困境…” “那我一定会憎恨这样的自己,我很明白这一点,而那就是,为何我会向你求助…无论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拜托了,完成那由我开始的工作吧,我们人类的内心是柔软而脆弱的,哪怕是一次冲击也有可能让它崩溃,我也一样…但是,你都能承受住那份恶意,唯一的道路是不变的,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不然那就不是你了,对吧?” “…………你在迟疑吗?但我对我走上的道路感到害怕时,我也产生了疑惑,那种感觉就像,植物的光合作用,别那么紧张,闭上眼睛……是的,就是那样,让身体尽可能地放松,放空你的思想……有些痒是吗?但你得忍着,然后…” … “消失吧…” … “………没错,只有我,只有我能够实现她的理想,只有我能够完成她的遗愿,只有…我…” “…可她未曾提醒过我,这条通往理想的道路上布满了锋利的棘刺……” 房间的一角被揭开,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水缸中漂浮着一个人的全套神经系统,至于是谁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 “这是卡门的牺牲换来的‘水桶’,‘水桶’是这个地方的起始,也是这个地方的终焉,它源源不断地产出无穷无尽的cogito,伴随涌出着生命与死亡,当我们看见浴缸中溢出的鲜血时,我们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了,然而…我们犯下了不会比这更离谱的错误…她…还活着,像那样‘活着’…她注视着我们跋涉过的每一条道路…” “她心中的理想实在是…太红大了……仅凭我们这点蝼蚁般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没法去实现那理想……” “…她牺牲了她的一切,可我…你,我依然还记得,为了成为翼,为了留在翼中,我们都犯下了何等的暴行…起初是螳臂当车般的无谓反叛,在那之后,我们变成了什么模样?…就像其他的翼一样,我们完美地完成了那些暴戾,残忍,血腥的任务,我们甚至进化出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残暴,在其他翼里找不到的残暴——牺牲渺小的生命以实现她崇高理想的故事仍需进行下去…” “…所以,我们必须,也只能是狂热于能源生产,草菅人命的疯子…” “……可我们心中明明都知道…我们真的只是在假装我们不愿意面对无数的牺牲吗……?只是为了加入翼,避开首脑和眼线,就活活挖开一个活人的大脑…只是为了获取能源,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扔进那些怪物的嘴里…只是为了让他反复地经历那些痛苦,就让他陷入永无止境的循环…普通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吧?!” “但懦弱的我们最终选择充耳不闻,选择对我们犯下的一切一无所知…” “为了记住这些罪孽,为了记住那些无辜的牺牲者…我将自己命名为亚伯拉罕(Abram)” “我做下的这些事儿都是为了什么?我甚至连这也无从得知…但都已经无所谓了,没有意义,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和我所剩下的,只有赎罪了……” … 房间开始变得如同粘液般腐烂,而眼前的是更加年轻的一个青年,他有着长长的白发以及宗教色彩浓厚的长袍,他一只手臂完全露在外面,上面满是看不懂的花纹 “欢迎,吾已在此苦苦等候多时” “哼,无聊至极,你也知道,世界对于知晓至高良善之人,已毫无乐趣可言,仔细想想这个悲惨的世界,‘奇点’使你周遭的一切变幻无常,‘翼’操纵着整个世界,脱离了‘翼’的约束,无人能够成活,‘翼’是何等残暴,凡人心知肚明,可他们只能选择沉默,不肯服从‘翼’的人,注定成为‘失败者’,只身一人滚出这个世界。而这,便是你眼下的处境” “‘过去的我是何种存在?此刻的我应有何打算?未来的我又该前往何方?’,促使人类成长的疑问,早已恇怯不前。凡人奄奄垂绝,苟且度日,吾观望着早已预见的堕落,心中的枯燥自是无以言表,也正因如此,吾发现了它——凡人心中的‘光芒’,这和那人心中的光芒无关,那是他人赋予的,而这是每个人天生所拥有的,无奈,多数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瞥见那片光芒,舍弃现实,追求虚假,这样的人必然可悲,凡人开始将光芒封闭在内心深处,而卡门决意引出那片光芒,于是,吾得以一览真相” “异想体并非虚幻的存在,异想体的实质,即是从封闭的心中抽出的光芒,它们,才是人类最真实的形态,异想体是凡人褪下的,最纯净的躯壳。它们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人类,凡人畏惧着它们,并试图控制它们,你无须责怪那些无知的鼠辈,人类羞于看见裸露的身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你和吾都已理会——卡门将成为缔造新人类的禁果” “现在,高声呼唤吾的名字!吾名亚当(Adam)——第一位新人类!” “吾将在这广袤的森林播下新的种子,静候种子开花结果,那颗能够启迪人类的禁果,一早就生长在每一个人心中,然而早就被人遗忘,凡人只消咬下一口,即能被赐予无穷无尽的智慧,从迷茫中睁开双眼,人类将从忘却自我的罪孽之中迎来救赎,直到那时,他们才会自觉耻辱,一旦我能从每一个人的‘井’中取水,那么凡人就再也无需封闭自我,试想一下,那被压抑着的一切将以各种形态爆发而出,那样的场面,真是让人悸动不已!” “凡人时常问到,‘我们为何而存在?’,他们不能给出答案,可是,吾能,加入吾,吾自然会向你展示——” … … … 艾因很明白,自己看到的都是自己,这是内心在对自己发问,来自自我、本我、超我的发问,但答案却如同海中针一般难以寻觅,已经解决了那么多的困难,最后难道要在自己手上倒下?虽不甘心,但也只能… “喂喂喂,你这就不行了?曾经那股干劲和气势哪去了?…你还是那么死脑筋,即使我怀着厌恶的心情留在你身边你都还不明白吗?你从来不是自己一人,不要自己硬撑了,有时候也依靠一下大家,好吗?” 卡特兰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艾因很清楚此时她还没有回来,那么这个声音究竟是…… 但不论如何,艾因似乎抓住了那些难题的答案 是啊,答案一直在自己的眼前,为何还要苦恼呢? … … … 【“昂首阔步的信念”】 【“卓尔不凡的理性”】 【“愈加善良的希望”】 【“生存下去的勇气”】 【“存在意义的憧憬”】 【“守护他人的决意”】 【“值得托付的信念”】 【“直面恐惧,斩断循环”】 【“拥抱过去,创造未来”】 这便是…答案,也是最后一个【质点】 … … … 【“纯真的自我”】 【光之种萌芽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