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的声音,说到后面有些低沉下去;七人不免也有些紧张,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会为你们种下一种光明的守护印记,”光正解释说,他尽力淡然,可是还是听得出其实稍稍有些畏葸,“它能够抵御魂斗罗级别的攻击。不过,要记住,只有对方用出了魂圣级别以上的暗器攻击,它才会被引发;魂帝及以下的攻击,需要你们自己去应对。” 七人默默无言,只顾点点头。以他们的自我期许,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可是那诸葛弩,尤其是那浓华霹雳露,冲击太大。若是被浓华霹雳露命中,问题恐怕就不是冠军的得失,而是生命的安危了吧! 因此也就接受了,只是也高兴不起来。 心思细腻些的,像李紫悠和林丽芝,更是看出了,光正的此举,恐怕是要损害自己的;所以,声音才会有些异样。 不过就算她们再怎么是青年才俊,新锐之余,却不是没有秩序的分寸,这样重要的事,阁下定然是有所取舍才做的决断,因此也没有贸然说话。 因此,七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光正进一步指示。光正道:“随我来。”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脚步匆匆;他走得很快,貌似十分坚决,其实却是在以快步,压抑下害怕自己反悔的情绪。 不一会,便来到了学院的后楼,高耸的穹顶下,是长长的长廊,两侧是一扇扇华丽的拱门,每一扇背后都是一间魂师的潜修室。 光正站定,望了望那绘着天使标记的金门,长长舒了口气,右手一抬,魂力引动,顿时七扇厚重的拱门一齐开启,展露出七个魂力蕴藉的空间。 光正简洁地说道:“一人一间。” 七人也不多言,一人选了一间进去了;光正右手放下,七扇大门便无声地关上。 光正轻叹一记,再想一想仞雪可以少消耗七滴凝气之血,长长地吞下一口气,起身向第一间密室走去。 走到门前,门自然而然地打开了,里面的,是李紫悠。 看着气息沉浸内敛的李紫悠,光正忽然又多了一份动力;看着这般天才绝艳的年轻人,自己这些老一辈,是该铺铺路了。 李紫悠见他露出笑容,不解其意;只道:“阁下,我这边准备好了。” “你只要安静守住本心便好。”光正道,“魂力和你属性接近,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说着,九个魂环在背后升起,仍是一齐的显出闪亮的白色。光正自不言语,第九魂环微微亮起,泛起一阵金光;手中忽然化出一把金剑,在胸前一番有节律地舞动,忽然,剑身殒没,一个五芒星阵出现在两人之间。 第九魂环颤动,光正面部微微改色,双手抱持在胸前,只看着面前的星阵越发闪亮;而李紫悠,静静地坐着,只觉得浑身一股暖意,气血运行,不仅通畅更带上了一份未尝有过的力量感。 良久,光正双眼一阖,双手一推,星阵刹那间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倏忽便又不见。光正睁得眼来,声音有些虚弱:“好了。” 李紫悠也睁开眼来,却道:“阁下,我感到浑身下血气周泰通透,想是成功了。只是……” 光正毕竟也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仪式秘法,还不知书上的记载真切与否,听李紫悠这般说,便道:“成功便好,只是又怎么?” “只是阁下有些脸色发白。” “这不妨事。你们才是武魂殿的希望嘛。”光正微笑着挥挥手。 李紫悠却听得出,光正没有否认这一点,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又道:“可是想必阁下也知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光正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只说声无妨,便挺身出来,去了下一个房间。 他是不敢多留。这一仪式一旦开启,不彻底结束,便会不停地燃烧他的生命力,不断地用加剧的痛苦折磨他。 他真怕自己待会忍受不住,提前把仪式结束。 把万圣玉处的仪式做完了,光正已是有些虚弱,面色苍白,头颅沉重。勉强地给艾望之进行着,进行完了,艾望之也看出光正的状态,有些慌乱地说道:“阁下,你……” “我无妨。”光正强力压了压上涌的血气,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笑道:“传承,是每一代武魂殿人的使命。” 艾望之听着光正声音已有些抖,激动道:“阁下这般对我们,到时风云若起,当以血捍!” 光正微笑着摇摇头:“不,落地的麦子不死。为你们种下的,可不只是光明的盾牌,更是武魂殿的种子。以后的修炼,也能加快。死,其实有时是简单的;可是壮烈的牺牲,一换一,乃至一换十,都是不值当的。因为你们以后要枝繁叶茂,当千当万。到那时,才是该落地的时候。” 说着,便又踏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说这番话,莫非是觉得,自己到了该落地的时候? 一边想,一边苦笑;或许像自己刚才说的,有时候死是容易的吧。这半年来,自己已经多少次想着死亡了;多少次想躲进彻底的黑甜乡的怀抱,来逃避这里的痛苦和这里的责任? 恐怕如果不是有仞雪在,他已经一鼓作气冲上阵去,被消灭了吧。 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了,光正想着,为什么宁可燃烧自己的生命,也要留下千仞雪的几滴血。明明其实是不划算的;要付出的苦痛是万倍。可是强烈的冲动,却只允许他这么做,不容许他看到仞雪割开自己的血管。 如果说那本来就是自己继续活着的意义所系的话,那既然天平两边本就不平衡,这样恐怕也是应当的吧。 光正这样遐想着;他不停地遐想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当生命力的本源燃烧起来,那些虚无的念头便会涌上识海波浪的表面;还是说,他是在用这些翻滚的思绪,转移注意力,抵御身体的创痛。那仿佛骨骼被铁钉穿透的痛楚;那仿佛皮肤被烈火吞噬的灼烧;那仿佛五脏被斫轮翻转的奇异;那仿佛血液被创口放空的空洞。只有偶尔他才不会感到苦楚,那些时候,似乎浑身的伸进,和肌腱与筋脉,一道被切断,没有了痛楚,也挪动不了身体。 其实光正都不知道之后的几人,自己是究竟怎样做完仪式的;仿佛有一个更高的意志,拖着他的身躯,熟练地完成那些疼痛的动作。 “意志么?”光正忽然又想到了这一端;不由又摇了摇头——或许是真的摇了摇,或许又只是想象——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拥有钢铁意志的人。所以刚才会犹豫,会犹疑。自己一向来充斥着理念,不乏那些崇高的牺牲语汇;可是自己真的有那样的意志么?恐怕没有;毕竟即使要赴死,似乎也只是逃避而已。 这个时候却有这意志牵引着,完成仪式,倒也……不错。虽然完成之后,最多只是拿下一个也说不上什么急用的冠军。但他又隐隐觉得,生命力本源越燃烧,之后的自己,只要还活着,便会是以前更强大的存在。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奇怪信念而已,没有什么支撑。可是何必要支撑呢:之前支撑着自己的那一套信念,看起来那么的坚实,现在不是在塌陷中么? 就这样,不注意间,来到了最后一间,林丽芝的房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