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剩下我和父亲两个人，可是没了一直絮叨的母亲，空气回到了我所熟悉的凝滞。 我不自觉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你还习惯不？”终究是父亲主动开口问我，把我从那个令我沉迷的世界里带了出来。 “还行。”我语气平淡，不打算因此让他们为我担心。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挑起话题，这压根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类。 “没钱了就找我们要，晓得吧。”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得到了我闷闷“嗯”一声的回应。 “去看看你奶奶吧。” 我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这么说，毕竟他们俩都不怎么喜欢我的奶奶这件事，我是相当了解的。 不过我没多问，在我看来，奶奶对我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在他们，甚至是我们吵架时会把我护着，又是一声低“嗯”之后，我果断的起身准备去奶奶那边看看，在那边我要自在得多。 奶奶家不远，离我们家只有不到两百米，小时候去奶奶家总觉得很远很远，我要走老半天才能看见奶奶站在门前。 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到来，不管是在做什么，都马上站起身来迎我，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为我的探望感到惊喜。 这次也不例外，此时的她正在洗菜，应该是还没吃午饭。她的眼力很好，很尖，站在那三层的楼房下，大声的呼喊着我的名。 我离她还有些距离，更何况我们俩家是住在同一条马路的两边，我在这端，奶奶在那一端。路旁新栽的常青树并不因秋季的到来而失去它自身的翠绿，反而它的绿裙因秋风舞动，使其下的老人身影时隐时现。 奶奶快步走到马路旁，期待着我的到来。而我则是看着她大步走出屋檐的样子，有些心疼，我知道她的腿脚不方便，走快了就会疼，也知道我的父母都不是太喜欢我和她过分接触，可是一看到她那宠溺的笑容，我又顾不得父母的反对。 我只是，找不到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而已。 我只是，偶尔想去奶奶那里，躲避家里的风浪而已。 我藏起心中泛起的异样，同时快步走向奶奶，我才不想让她再多走两步，马路上还是有些车辆会经过，而她的注意力一看就知道全在我的身上，她这样很不安全。 而我也因为有人愿意这么在意我而高兴，只是口头改劝的还是要劝，她的行为很是危险，得亏这个小乡村的过往车辆并不多，否则一定会出事的。 不过我说的她都不怎么在意，直到我有些生气了，她才答应我就站在马路旁等我回来，而不是主动越过马路来接我。 但其实我说的，是让她就在原地等我就行，没必要出来。 不可否认，不管多少次，我看见这么关心我的亲人，内心还是会少有的泛起感动。 明明，我早就打算放弃的。 我来到她的身边，熟练的拉起她的手，扶着腿脚不方便的她向屋内走去。这个家对她来说很大，这是大伯家。 奶奶有两个儿子，一家赡养一个老人。 “阿寒，你一个人住还习惯不勒？”她问出了和父亲差不多的话，可是与之不同的是，此时我的心里泛起了一股热浪，拍打着我内心的海岸。 可是没等我回答，奶奶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算是让你妈去照顾你也好啊，我晓得你不爱跟他们一起，但总是要有个人在边上才方便不是吗？” “再说了，她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妈，对你没有坏心的。” 在这琐碎的话语里，我插不上一句话，只能笑着听她说完所有的话，直到她上厨房煮了一碗面条。 我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尝试着问她一些问题，“大伯他们还是不回来吗？” “一样的。说是你堂弟要补课，没有时间。” 我沉默了，觉得问的问题不太合适，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却听到她主动揭过这一篇，朝我问了一句问了一句，“你吃了么？” “我吃了，你还没吃吧？”我反问她，从她肯定的回答里确定了我先前的判断。 奶奶是一个人住，平常时候她只需要煮她一个人的饭；大伯全家都在省城里，很少回来，有时就连过年过节都不回来；所以奶奶能期盼的后辈，只有我。 虽然已经知道我吃过了，可她明显做了两人份，我也没问。这是同样相似的场景，让我想起来，我在家赌气，饿着肚子不吃饭，还是奶奶把我拉着来这里吃。 “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奶奶端着一碗面条递给了我，“你没和她吵架吧。” “你肯定是没有吃饱的，不然也不会上我这里来。”她还是老样子，总是让我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在奶奶的印象里，他们平常是不喜欢我来她这里的；其实不止是她，就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为何父亲会主动让我来看看奶奶。 奶奶从未撇下我们家，甚至因为堂弟家常年不回来，她一个不识字的老人也不会坐车，没法去省城，种出来的菜大多给了我们家。 我不明白父母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隔阂。 “不是不是，我真的已经吃过了。”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碗，我确实没怎么吃饱，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已。 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孩子正是吃得多的时候，家里的那一碗饭又怎么够我吃的。只是在家里的我甚至连去加饭都觉得会羞愧，担心他们的责骂。 “是我爸让我过来的。”我还在解释，可是奶奶的表情有些奇怪，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上去，就像是卡屏的手机，好半天才恢复。 她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吧，明年过年就十八了。” 她自问自答一般，我有些担心，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可是不一会儿奶奶就恢复到平常的微笑，我也被她转移的话题带偏了注意力。 有一阵秋风从她的身后吹来，吹起了她身上的罩衣。 “你要好好的努力，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考的好点，去一个远远的地方，这样不就看不到他们了呗......” 我以为她的这些话只是像以往那样的絮絮叨叨，不过我也确实是受到了她这些话的影响。 我不再自暴自弃，我打算按照奶奶期许的那样，考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远远的逃离这个家。 我，复读了。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