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鸣内心噗噗地跳,带着丝丝紧张,如同古时掀开新娘头盖的新郎。
李师经过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动手处理其他食材,同时他缓缓地开口说:“嗯,她的名字叫作樱,一般在我们这边的人为了区分,都会叫她做樱子小姐。她是一名日本人。我和她相识,已经是一百多年前了。 那时候我都不比你大多少。”
李师的话语不疾不徐地轻轻说出,一个故事慢慢在澹台明鸣的脑海里铺开。
那天风和日丽,是在卫津租界的街头,街道两旁摇摆着北国不常见的杨柳。
李元真跟着师父回到师父的老家。他师父打算将一切事宜打理妥当后就将武馆南迁。
这个时候,武馆还不叫精武体育会,只是一家家族武馆,叫霍家拳馆。
很大路货的名字,若放在当时的沧州,不加上前缀,怕是转身能遇到同名的同行。
但是在卫津却是不同,霍家拳馆说出来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只得一家并无分号。
其他人,即使同样是走南闯北姓霍的同行本家也不好意思不改个名头。
李元真那时年少,跟澹台明鸣一样好奇,见卫津百姓个个见到自己师父与有荣焉似的,便暗中观察留意。走过一路,听了不少,他才知晓自己师父的一段往事。
卫津本身就是京师的大门,不说人人尚武也是十之八九,习武的人非常之多。
数年前,俄国为了扩张远东的势力,派出了一位拉夫拉隐修会的高手。
对方来到卫津之后,先是在宴会上大放厥词,然后又是上门挑战。
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炮火连天的战场上输的是形势。私下单打独斗,谁又怕谁?
岂料,之后一个个成名已久的宗师连番败下阵来,整个武界竟被他压得抬不起头。
虽然大家也知道这个俄国有数的强者专挑软柿子来捏,卫津还有更强的高手对方却视作不见,但输的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平日敲起铜锣也不见得谁弱了谁。
那时,外行的人看得抑郁,内行的人看得憋屈。
然就在这样阴云萦绕之际,年不足三十、名不见经传的霍师自己跳了出来。他直接找上俄使馆,折了一块牌匾,约战那个俄国高手维萨里奥诺维奇。
那一场胜利,让卫津的人民吐气扬眉,奠定了霍师的威名与地位。
最让人称道的是霍师是武林一个后起之秀,江山代有人才出,这样才叫人欣喜。
霍师也成了年轻人争相效仿的对象。
这对于当时已被数次敲开大门的卫津来说意义非凡。
可是,好景不常,才过了几年,因慈溪太后病重,京师的情况日益诡变,这让已经有了家室的霍师不得不考虑南迁。李元真就是他南下考察时顺道收下的弟子。
卫津的北国风光与南方很是不同,虽说租界都是大同小异,但对于第一次踏足的李元真来说,一切一切都吸引着他的眼球。
而那道倩影亦是这个时候推开他的心扉,进入到了他的心间。
那栋尖顶的建筑,那个时候李元真还不知道它叫作教堂。
教堂前面居然有人在派发白面馒头,这对于当时的李元真来说,这是大户人家有大喜庆事时才会出现的好事。只是那些洋人都是一身黑衣,怎么看都不像大喜。
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姑娘与别不同,黑色的秀发,黑色的眼珠,黄色的面孔。
虽然对方穿的是洋装,但在李元真的眼中这是“自己人”。
若是久居北方的人会一眼看出彼此其实是有差异,但对于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李元真来说,大家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比一般人更漂亮一些。
他在霍师那里得知这是一间教堂,对方平日都会向穷人派馒头,偶尔还会派肉包。
寒冷的时候送温暖,生病的时候帮人治,霍师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
李元真作为一个靠着自己在市井摸爬打滚好不容易长大的孤儿,在那一刻,他不知道世上有没有长翅膀的鸟人,但他认为对方那群人就是“天使”。
他看着阿樱满脸春风浅笑的脸,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善,他的一片冰心渐渐融化,化作成为了温柔和暖意。他不知道这就是爱,他甚至没想过和对方有什么可能。
大户人家的小姐,跟他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存在,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天使”。
这时,李元真的修为不高,但“他心通”却是他一直懒以生存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