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然从容地来到诗乃身边,坐在窗台边缘,一脸平静地道:“诗乃,你在逃避什么?”
诗乃身体一僵,神色慌乱地看着秦时然,难道他也知道那件事?不可能,为什么……诗乃强颜欢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杀过人。”
秦时然缓缓地说道,打破了诗乃最后一丝侥幸,手中的狙击枪滑落在地,整个人也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惊慌,恐惧,在心里悄然滋生,不断放大。
对于诗乃来说,小时候在银行开枪杀死劫匪,一直都是无法忘却的梦魇,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看到地上的手枪,在恐惧的驱使下,心里只想着开枪制服坏人,但她没有想到,一条生命会这样被她夺走。
尽管诗乃那时还小,枪杀的也是抢劫银行的劫匪,不用背上案子,但从那一天起,身边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将她当成一个杀人犯,在学校里,那些蛮横无理的女学生更是把她当成欺负对象,对她展开无情的嘲讽,还看准她患有枪械恐惧症的弱点,用仿真枪来恐吓她。
击毙了一个坏人,换来的不是荣誉,只有无处不在的痛苦,每天忍受着被人欺负,冷眼相待,诗乃被逼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性格才会愈发孤僻。
来到GGO,诗乃就像是来到另一片新天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个“杀人犯”,她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开枪射击,在这里,没有名叫“朝田诗乃”的孤僻少女,有的只是一个名叫“诗乃”的狙击手玩家。
秦时然叹了一口气,道:“那并不是你的错,在那种情况,你能做出反抗,很了不起,非常勇敢,如果不是你,在场的人都会面临危险……”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
诗乃突然大叫起来,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眼角流出泪水,倏然起身,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能体会那种被人当成杀人犯的感受吗?所有人指责我!欺负我!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双手沾满鲜血的场景,我很害怕,很害怕……可是没有人理解我!”
“没有人,没有人……”
诗乃哭了,这个在游戏中一直表现得很自信的女孩,卸下所有伪装,展现出软弱自卑的真实面目。
秦时然沉默不语,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诗乃的头发,诗乃扑到秦时然的怀里,放声痛哭着,捶着秦时然的胸口,秦时然默默地承受这个女孩的悲痛宣泄。
换位思考,如果是秦时然在还是小孩子时,亲手杀了人,他不会像诗乃这样感到自责,却会变得更加孤僻,冷漠地看待其他人。
这种遭遇,对诗乃来说,太残忍了,明明做了对的事情,却要背负骂名,在无情和冷落包围下艰难成长,诗乃不知道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有活下去的信念。
等到诗乃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秦时然收回轻抚秀发的手,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我理解你。”
语气自然,没有任何虚假,只是短短四个字,却仿佛有某种感染力,诗乃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秦时然,灰暗的世界里,第一次多了温暖的色彩。
秦时然笑了笑,突然拔出了手枪,只不过,并不是对着诗乃,而是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向后一倒,从大楼里跳了出去。
“再见。”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秦时然开枪,淘汰了自己,诗乃怔怔地站在原地,金光闪闪的冠军提示,并没有让她如想象中那般喜悦,心中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诗乃默默地退出了游戏,摘下脸上的AmuSphere游戏眼镜,看着冷清清的家,心中感到无边的孤独,关上灯,一张被子裹住全身,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渐渐的,房间里响起微弱的啜泣声。
……
第二天,放学的钟声响起,诗乃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对于后面那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早就习以为常,麻木了。
诗乃沉默不语地走出学校,却看到平时经常欺负她的三个女生朝她走来,脸上带着讥讽和鄙夷,为首那个棕发**阳怪气地道:“朝田同学,朋友有困难不是应该帮忙吗?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借我两万,相信你不会拒绝吧?”
诗乃攥紧拳头,又松开,在三个女生戏谑的注视下,掏出钱包,拿出两万日元。
“这才对嘛,多谢啦,朝田同学。”
棕发女眼里流露嘲弄之色,正准备接过诗乃的钱,突然被人从身边一把抓住了手腕,生气地看了过去,是一个相貌平凡的男生,闭着右眼。
“你谁啊?松手!不然我要你好看!”
棕发女厉声喝道,旁边两个女生也气焰嚣张地骂道。
男生无奈地看着依旧没有反抗的诗乃,叹息道:“好吧,果然我的嘴炮实力不强……”
男生的脸色变得冷峻,蓦然睁开右眼,金色的眼眸散发强烈的威压,三个叫骂的女生顿时止住了话,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畏惧之色。
眼前这个男生给诗乃一种熟悉的感觉,呆呆地看着,恍恍惚惚地道:“秦…时然?”
秦时然嘴角一扬,露出熙和的笑容,“我说了再见,肯定不会食言,你好,诗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