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出神的小厮,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他眼睛还是挪不开那个坐在茶几对面的年轻少女。
徐清焰皱起眉头,连忙摘起帷帽,重新遮掩容貌。
直至此刻,那个小厮才恍惚回过神来,口中连连喊着对不住,低下头来一片一片捡拾着地上碎裂茶盏,即便被瓷盏碎片割破了手,亦未曾察觉。
垫在茶水杯下的茶单,已经被浸湿。
整个托盘都摔得稀碎。
春风茶舍的掌柜,是一个瘦高中年男人,看起来仙风道骨,披着宽袖黑白大袍,在柜台忙着招待,刚刚送走两位三司大人,看见这一幕,先是皱起眉头,轻声呵斥了两句小厮办事不力,然后便抬起一只手缓慢掀开布帘,侧了半个身子,双手揖礼,面色温和道:“抱歉了二位......此地很快会收拾好,待会便换一副新的茶单。”
入目所见,是正襟危坐的两位年轻男女,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容颜。
宁奕轻轻拱手,笑道:“茶单就不必了,老板上最便宜的便可。”
帷帽女子皱眉道:“我请你喝茶,喝最便宜的干什么?”
说完,帷帽女子抬起头来,认真更正道:“要最贵的。”
春风茶舍掌柜的,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他保持着双手拢袖揖礼的动作,并没有急着应下,而是将目光投向男女之间,这种相互争夺的事情,他见的多了,最好的处理办法不是偏向于某方,更不是尽心尽力去推荐自己认为值当的茶水......只需要等待片刻。
果然。
三四个呼吸之后,宁奕笑着摆手道:“听你的听你的,你最厉害,富贵人家。”
帷帽女子嘻嘻一笑。
掌柜的轻声道:“本舍茶水都不贵,算是平价,如果二位真要贵的,那便是太平猴魁了。”
徐清焰佯装老江湖,老气横秋道:“上最贵的便是了。”
宁奕哑然失笑,在掌柜合帘之前,轻柔说道:“在这之前,不要再有人进来了,上茶之时,麻烦敲两三下门。”
春风茶舍仙风道骨的掌柜,把这些话都收入耳中,笑着略微拱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合帘离去。
小厮跟在掌柜身后,神情恍惚,缓慢回过神来,面色通红。
“跟我身后做事,要学会几点。”瘦高男人缓慢教训道:“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好奇的别好奇。”
其实这些道理,小厮是懂的。
这茶舍里,来来往往,都是天都里的大人物,据说三司的大司首,也曾经来春风茶舍喝过茶。
天都里那么多茶舍,三司里真正能够坐上持令使者的,喜好喝茶,一般都有那么固定的几家茶舍,那些茶舍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权力的背影投射。
春风茶舍,如沐春风,这几个字,也不是随便写写,当摆设的。
茶舍当然不会拒绝客人。
经常有人来春风茶舍里坐下,然后看了一眼茶单,便找个借口匆匆离开。
至于掌柜的口中,所谓“平价”二字......只是说说而已。
茶舍里给三司大人物提供廉价甚至免费的茶水,绝对隐蔽的独处环境,情报司和执法司无法监察到的地方,正是只有情报司和执法司独处的地方。
至于那些真正慕名而来的“江湖人物”,有头有脸有银两,自然可以把茶当水喝,说到底银两只是世俗之物罢了,若是徒有盛名,却囊中空空,想着只凭一个名字就蹭顿茶水的,上面那位大老板有所吩咐,对于这种人,茶舍可不会那么好心。
......
......
“我跟随老师修行,学习了很多东西......琴棋书画,不算是样样精通,但是已经初窥门径。”重新摘下了帷帽的女孩,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东厢很大,东西很多,老师开始教授我‘修行’。”
“修行?”宁奕皱起眉头。
“是的......就像是这样。”徐清焰伸出一只手来,她的掌心之处,有稀薄的神性流淌,四周的空气,肉眼可见的汇聚在掌心上空,形成一个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