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风沙起。
闫绣春揭开遮面的黑袍。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怀中的黑盒震颤起来,“伽罗”的天狐血,似乎是接近阵法封印之地,变得愈发不安起来。
“闫绣春”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面对宁奕时候的楚楚可怜。
“天都。宁奕。”
她一字一字念出声音。
脑海里倒映出这几日相处时候的光景。
五道峡的时候,那位“宁先生”曾有过一次出手,摧枯拉朽击杀了一众中境和初境修行者,一剑递出,洞穿一位炼体后境修士的眉心。
动作快如闪电。
这些动作全然没有避讳自己。
看不出底细。
“若真的是天都的那个宁奕,一路同行,不是幸事,而是一件祸事。”
她的身旁,一位斗篷女子心有余悸开口。
“听闻那个姓宁的,是徐藏的师弟,杀人手段定然残暴酷戾,若是被他盯上,我们这一行......恐怕凶多吉少。”斗篷女子自顾自缓缓道:“姐姐,拿到天狐血......真的能救出被玉门镇压的伽罗大人吗?”
“闫绣春”摇了摇头。
这本就是她的化名。
她们四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大隋天下的平妖司,要荡平的,就是这种开启灵魄之后,靠着诸多鬼蜮伎俩行走在人间的妖族精魅。
“宁奕的身上,似乎有某种符箓......可以堪破妖气。”闫绣春皱起眉头,回忆初见之时的场景,犹豫道:“实在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出我们四人的身份。”
好在自己临时编出了一个“落难”的平妖司使者形象。
而她怀中所抱着的,确确实实是妖君伽罗的“天狐血”。
只不过这道“天狐血”,不仅仅是加固玉门关阵法封印的物事,也是解开玉门封印的“钥匙”,她们为了今日,已经准备良久。
杀死执行任务的平妖司小组。
抢走了“天狐血”。
来到玉门之后,她们还需要一样东西。
“人血”,越纯阳的越好,越年轻越强壮的越好,以她们的修为,弄不到十境炼体修士的血液,就算是偷袭恐怕也不可能得逞......所以“闫绣春”花了大价钱,在阳平城雇佣了一只镖局车队,如果不出意外,洪姓镖师送她们来到玉门,就会被榨干鲜血,汇入容器当中。
闫绣春抱着黑盒,她低下头来,沉声开口。
“妖族天下的大人,曾经许诺过,若是能够放出妖君伽罗,那么就会把我等接到北境倒悬海下,再也不用在大隋天下提心吊胆的生活!”
这句话,正是鼓舞着其他三人前进的动力。
闫绣春抿起嘴唇,望向远方。
不远处就是玉门埋藏镇压阵法的所在。
她并不擅长战斗,春夏秋冬,看起来是四位共生的姐妹,其实并非如此。她的确被其余三人喊一声“姐姐”,只不过没有血缘关系,另外三个倒是同源的树妖,初开灵智不久,天赋血脉不算低乘,打起来能与人族的中境巅峰修行者涡旋一二,三人联手,不顾性命,甚至可以拖住后境片刻。
只是这座天下,行走在外,不全是靠实力。
其余三人自知不会说话,一开口就露馅,此行从头到尾,都是“闫绣春”交涉。
“快了......”
“就快了......”
闫绣春的嘴唇有些干涸,她搂着天狐血罐,眯起双眼,现在还缺一样物事。
人血......
哪里有人血?
黄沙掠过,阵雾弥漫。
远方传来驼铃。
......
......
半个时辰之后。
四道黑袍飘忽落定,不再掠行。
黑袍的边沿,带着星星点点溅开的红色。
褪去了斗篷的女子,蹲在地上,她一只手涂抹着嫣红的鲜血,在自己嘴唇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她并不喜欢见血......但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一整只商队,大约有二三十人,倒在了黄沙地里,鲜血被放出,婴儿的声音在风沙里逐渐熄灭。
玉门的空气干燥。
闫绣春望着自己身旁的“树妖”,对方面颊上开裂出数道纹痕,看起来相当渗人,拿着鲜血擦拭裂口,逐渐变得恢复如初。
之前在泉眼修行之时,她曾经施展屏气之术,让这三头树妖能够在泉水放开了吸收水分......寻常人在大漠里跋涉,若是两天两夜没有喝水,哪里会想着要去洗澡?
这三头树妖,修行本就不到家,若是再不浸泡水源,恐怕会跌破相来,直接暴露原型。
“藏匿气机”的法门是她教授的,这种法门,可以让这三头树妖化形成人,而且不被发现......闫绣春对树妖三人说,这道术法是妖族天下大修行者传下来的秘术,三人深信不疑,这一路行走,连天都的宁奕都骗过,可见这门术法的确高深。
闫绣春站起身子,承装伽罗血的黑盒,吸噬了足够多的人族精血,这一行商队里没什么高手,运送的就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丝绸和锦绣,护队的几位武夫,身躯远远不够,但是勉强凑合,抓了三四位童子,当做祭品。
伽罗血盒开始震颤。
妖血与人血相冲,若是糅合,那便看双方谁的血液更加强大......是妖血吞噬人血,还是人血吸纳妖血。
这些性命,就当是奉献给妖君伽罗的祭品。
沉寂的天狐血,焕发了一些活力。
隔着一层铁罐皮面,闫绣春能够感受到不断的跳动。
她深吸一口气。
风沙擦过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