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霁脑中迅速浮现整片凉州的地形图,精准地找到了白河镇所在的位置。从武威郡去白河镇,骑着马也要一整日,娇滴滴的关幼萱,怎么去那里……原霁说:“不去。那里那么远,又没什么好玩的,周围全是沙子,去那里干嘛?”
他找了替代的地方:“你要嫌闷,想出门玩,我带你去青萍马场附近转一转吧。”
原霁兴致勃勃:“我教你骑马!”
关幼萱一愣:“可是,我都学会骑马了……”
原霁:“哦。”
他脸沉了下去,不知又在生什么气。关幼萱搞不懂他,便也不管了。她扯一扯他的衣袖,小声:“我们就去白河镇吧,我想去那里玩一玩。我整日闷在武威,整片凉州我都没有走过。你又不忙,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
原霁眯眸,偏头看她,目光审度着她:“那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去这个地方做什么。你一个姑苏小淑女,我可不信你拿着地舆图,就能突发奇想,想去白河镇。”
关幼萱沉静一下,觉得自己瞒不过原霁。她实话实说道:“你还记得你之前被原二哥罚抄书,书上写你阿父参与过的战争,只有最后玉廷关一战不清不楚么?我一直在找当年活下来的军士,你阿父活着,我们又是险胜,其他人不可能全都背井离乡,全都死了吧……
“在金姨的帮助下,我在白河镇找到了这样一户人家。那位壮士当年是军人,但是在玉廷关一战后就离开凉州,不知去向。这两年他家人不幸早逝,他觉得人生无趣,又思念故土,才重新搬回凉州住。
“他是偷偷摸摸搬回来的,还搬去了比较偏的白河镇住。我们想了解当年真相,也许去问当时参战的人,是最好的。”
原霁倏地一下站起,打翻了桌案上的碗箸。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屋中服侍的侍女们全都噤声,束翼在门外探头探脑,看到只有小七夫人勇敢地仰头看着小七郎。
原霁周身寒气森森,绷着面容,紧盯关幼萱:“你居然还在查那事。你这么关心我阿父做什么?”
关幼萱在他的气势下努力绷着后背,不被他吓退。她手紧紧扣着案几,提醒自己若是一次次被他吓退,便没有资格立在他身旁。那种被孤狼盯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关幼萱心中骇得发抖,面上尽量不露出痕迹。
关幼萱仰着头:“你不要这样,我查你阿父,是因为你在意。你想超越你阿父,就要了解真相啊。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少青哥哥要是讨厌公公一辈子,我就跟着讨厌他一辈子。”
原霁神色稍缓,他迟疑:“真的?”
关幼萱连连点头,就差赌咒发誓。
原霁这才看到她眼眸湿润,睫毛颤抖,鬓角都生了汗。原霁抿直唇,气恼自己的气势不能收放自如,还是吓到了她。他低头,俯下身直面她,他不知如何补偿,想了想,他讨好地凑前,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关幼萱瞬间红腮。她含蓄地翘唇笑,却是左右看看侍女们都被原霁吓得跑出去了,关幼萱才放心地伸臂揽住原霁的脖颈,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向他撒娇:“抱一下。”
原霁探究:“你好奇怪。你喜欢这么轻轻一点,不喜欢我亲你。”
关幼萱哼哼地被他揽到怀中,抿唇笑不肯回答他。他亲得又凶又急,像是几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关幼萱不喜欢他那副凶猛样,她喜欢他温温柔柔的……可是他只有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时候,才温柔。
关幼萱发愁。
但她很快高兴起来,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萱萱还是很厉害的!
萱萱今日在小七凶巴巴的气势下,撑了三个呼吸都没有被吓得往后退。明日可以提高标准,撑上四个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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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番,原霁又丢开武威郡那些事儿,屁颠颠地被关幼萱哄着去白河镇玩了。如同度假一般,小夫妻轻骑出发,原霁带着关幼萱一同骑马,只有束翼和“十步”跟着他们。
原霁自信满满地向关幼萱保证,两人三天内便能赶回武威,关幼萱只要信赖他的马术,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而关幼萱从来都给足了原霁面子——他说什么她都信,都拍掌喝彩。
赵江河深深感慨原霁还是抛弃他们、重色轻友之余,他也高兴自己留在武威郡,和金铃儿有更多相处的机会。而原霁夫妻到白河镇后,住了一宿,原霁又陪关幼萱逛了半日小镇。
两个少年玩了半天后,次日下午才参考地形图,去寻那个搬回来的老兵。
那老兵一人独居,住在小镇偏后的茅草屋中,并不和镇上人多交流。小夫妻找到他时,他颇为惊讶。老兵许久没有与人说话,见到年轻夫妻主动问路,他还好心地将人引到家中喝了茶。
只是当两人提起玉廷关一战时,老兵当即翻脸,让两人出去,不愿多说。
两人被推出门,原霁自来到这里便不多话,他只是抬臂护着关幼萱,不让关幼萱被推。至于老兵不想讲,反正原霁也不想听。原霁掉头便要走时,关幼萱不死心地扒在门上,努力地拉着原霁的手不让他走。
关幼萱哀求:“壮士,我们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对了,你认得我夫君么?我夫君叫原霁,是原家七郎,他就是当年你们将军的儿子……”
原霁:“萱萱,别跟他说这么多,我们走!”
老兵:“站住——”
他一听“将军的儿子”几个字,浑身发颤,猛地伸手拽住原霁的手腕。原霁手往后挣,却一下子没挣开。原霁挑了一下眉,看向这个老兵,有些诧异:小七郎很少碰到凭借腕力能留住自己的人。
而老兵老眼浑浊,颤巍巍地打量着原霁年轻英气的面孔。他将面前这张少年面孔,与自己记忆中的原淮野相联系。两张面容重叠……老兵脱口而出:“原七郎?你不如你父亲长得好。”
原霁鼻子一下子被气歪。
他火冒三丈:“你说什么!”
关幼萱惊道:“少青哥哥……”
她的少青哥哥已然不回头,揪住人衣领一拳挥去,将老兵掀翻在地。
那老兵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都被打倒在地了,竟还盯着少年锋利的眉眼与紧握的拳头,摇头纳闷:“你父亲比你长得好看。你父亲长得那般好,怎么没有遗传给你?你连他七成容貌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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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墨浑身是伤,终逃回了大魏边郡。但身后漠狄追兵仍不停步,到了凉州边郡,他们竟也不停留,继续追杀。逃亡这一路,原让派给蒋墨的几个卫士已经全部死在途中。
这让蒋墨确定自己带走的那一点儿枯草,就算不是什么让人精神出问题的植物,对于漠狄人必然极为重要——
漠狄人看作重要的东西,即便不知道是什么,也不能还给他们!
蒋墨逃到白河镇,直接混入镇中。他将自己的伪装脱掉,恢复自己的本身容貌。蒋墨完美继承自己父亲的美貌,但是此时的容貌是突兀,他得改头换面,将自己掩藏在普通百姓中。
乔装打扮好后,他就要寻找边军,寻找凉州军队庇护。
漠狄军队追到白河镇的十里外,他们向木措请示过后,重兵挥下,直杀向白河镇。
木措王吩咐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打仗不需要他们,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那个偷东西的贼,将漠狄被抢走的东西拿回来。
木措极为看中蒋墨抢走的东西,但是木措不会亲自追杀蒋墨。木措有更重要的任务——
绕过玉廷关,趁着原让脱身无力之际,攻杀武威郡。他要再次会一会留在武威的原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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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让巡察几营结束后,听闻西域有买卖凉州边关消息的生意。原让与束远同行,在集市中转悠时,冷不丁看到一个年轻女郎的纤瘦背影。束远没有注意,原让却一瞬怔住,禁不住跟上去。
束远一回头,跟上原让。他二人出了集市,远远观察那位女郎背影。束远正莫名时,他们见一列马队骑马袭来,为首一人一把抱住那位被原让盯着的女郎。女郎被擒上马,喊着救命,但是集市间的胡人们谁也不理。
没有人关心大魏女郎的性命。
原让当即骑马,纵上跟随。
束远紧随:“二郎,这是何意?”
原让拧眉:“那是妙仪……”
跨上马背,束远一时没想到谁是“妙仪”。听原让低声:“关妙仪……我的未婚妻。”
然而关妙仪不是死在马贼手中么?
他是否看错了?
无论如何,自己的未婚妻不明不白地现身又被掳走,原让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原让高喝:“十杀,追上去看看!”
大鹰“十杀”在半空中盘旋,呼啸一声纵入云海间,追上关妙仪被掳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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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里外的黄土沙丘上,薛师望领着自己的马队,负手看着原让二人追出来,陷入黄沙中。薛师望沉静立着,一步步看着那两匹马奔赴向自己设下的陷阱。他觉得可笑,心中充满妒火。
无论关妙仪与自己如何,原让才是关妙仪名义上的夫君。
可是原让这种人,竟然也会在意关妙仪的死活——
只有得到原让,才能向漠狄人交代,才能换回关妙仪。
原让并未在他家破人亡、爱人被抢的时候多问一句,并未在意关妙仪为何不愿嫁……那原让对凉州的意义有多重要,薛师望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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