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只是一笑,道:“这两匹马我都买下了。”便要取银票,陆小楼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两匹马是不是好马先不说,就算真的是上等好马,也不可能值这个价钱。真羽部最优良的战马,在边境地带最多也就四五十两银子,秦逍竟然要用一百两银子的价钱购买两匹杂种驽马,陆小楼怀疑秦逍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还是身上的银子太多,豪迈施舍。更让陆小楼诧异的是,秦逍要花重金买马,那马贩竟然摇头道:“现在不卖了。你如果能说出这两匹马的门道,我直接送给你,否则就是一千两银子一匹,我也不卖。”陆小楼左右看了看,发现边上的几名马贩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秦逍和这名马贩,这才松口气,心想这两人确实是疯了,不是自己有问题。“我刚才路过一家酒铺。”秦逍含笑向马贩道:“你若愿意,咱们一起去喝几杯如何?”马贩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多言,过去解开马缰绳,牵着马道:“你带路!”平城的酒铺确实不少,此时许多酒铺的生意依然不错,秦逍找的这家酒铺算是比较清静,那马贩将两匹马拴在酒铺外面,嘱咐店伙计看着马,店伙计口里答应,心下好笑,暗想就你这两匹驽马,是个人都看不上,别说偷走,就真送给别人,别人也嫌弃是个累赘。酒菜上来,十分丰盛,秦逍这才含笑问道:“不知尊驾高姓大名?”“秦忌!”马贩倒也干脆:“认识的人叫我秦疯子!”秦逍一怔,随即笑起来,马贩秦忌有些奇怪,秦逍已经道:“咱们是本家,我也姓秦!”其实他对自己是否真的姓秦还不能确定,自幼被钟老头养大,连自己的身世还没有真正搞清楚,这秦逍的名字还是钟老头所取,不过近二十年都是用这个名字,秦逍自然也就是自己。“你也姓秦?”“秦阳!”秦逍拱手笑道:“天下秦姓是一家,按你的年纪,我应该喊你一声伯伯,就叫你忌伯好了。”秦忌四十多岁年纪,秦逍尊称伯伯倒也是理所当然。秦忌显然对什么称呼并不在意,问道:“你方才提及狮子骢,难道你见过?”“狮子骢世所罕见,岂是寻常人能轻易见到。”秦逍拿起酒壶,亲自给秦忌倒上,含笑道:“不过我倒是知道狮子骢产自何方。”“请教!”秦逍道:“过西陵,出昆仑关,如今是兀陀汗国的疆域,不过在兀陀人迁徙昆仑关外之前,顺着昆仑关一路向西,分布着大大小小诸多西域古国,有名有姓的国家有三十六个,被统称为西域三十六国。这其中有一个叫做狐胡的小国,据说国土面积狭小,全国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几万人而已,在西域诸国之中算是很不起眼。”听到“狐胡”二字,秦忌眼睛微亮,露出笑容道:“你知道狐胡,那就确实知道狮子骢了。”陆小楼见这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有些诧异,只是他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无听说过“狮子骢”这种-马,不由问道:“狮子骢是产自狐胡国?这又是什么马?”“其实我也只是听人当故事提及,连那人也不知道时间是不是真的有狮子骢存在。”秦逍缓缓道:“西域有两大神驹,一名汗血宝马,知道汗血宝马的人不在少数,那确实是珍稀无比,而另一个便是狮子骢,只是知道的人极少,也从未在中原出现过。”看向秦忌道:“如果我没有说错,狮子骢最早出现在狐胡国,最后也是消亡在狐胡,传闻现如今狮子骢早就已经灭绝。”秦忌摇头笑道:“如果爷爷过世了,他是否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不是,只要他的血脉传承下去,那么他其实并没有从这世间彻底消失。”顿了顿,才道:“狮子骢确实产自西域狐胡国,只不过刚出现的时候,明珠蒙尘,无人识货,只因为狮子骢的外形看起来不似其他的骏马,全身体毛卷曲,十分丑陋。西域马大都韧性极好,能够负重,但速度却及不上图荪人的草原马。草原马最好的自然是真羽马,真羽马作为战马,冲锋之时的速度天下无双,不过比起西域马,草原马的负重却要弱的多,大多数的战马甚至无法负担西域马能承受的一半。”秦逍点点头,只听秦忌继续道:“所以图荪各部几乎无法装备重骑兵,即使勉强装备重骑兵,马匹的负担太重,冲击的速度也会大大减弱,这也正是草原多是轻骑兵的缘故。”“西域马可以负担称重,但速度却不快,如果装备重骑兵,速度多少也会受些影响。”秦逍道。秦忌微笑道:“不错。不过这狮子骢就不同,顾名思义,这狮子骢的狮子二字,不但是因为它的体毛卷曲酷似雄狮,而且韧性极好,不但可以负重,而且耐性和速度都是出类拔萃,适合长途奔袭。”脸上不无傲色:“古往今来,历朝都有重甲骑兵,但在我看来,只有狮子骢才配装备顶尖的重甲骑兵。你知道西域三十六国,自然也知道在这三十六国之中,狐胡国势力孱弱,饱受欺凌。可是百年前,狐胡国也曾盛极一时,让周边诸国心生忌惮,其原因就是因为狐胡国利用狮子骢训练了一批重甲骑兵。”秦逍愈发感兴趣,忙道:“此时我还真不知道,请忌伯赐教!”“狐胡的重甲骑兵不过五百人,可是这支重甲骑兵的战斗力无与伦比,往往能够以一当十。”秦忌肃然道:“依靠这支重甲骑兵,周边诸国不敢小觑狐胡国。只是后来狐胡国主刚愎自用,自以为拥有这支骑兵便可纵横西域,想要扩土增疆,最终却被诸国联军击败,五百重甲骑兵全军覆没.....!”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道:“手上的武器再锋利,如果穷兵黩武,终究是自取灭亡的下场。”秦逍心想这秦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见识却不浅。“你可知道我大唐为何养不出上好的战马?”秦忌看着秦逍问道。秦逍道:“是因为我们没有好的草场?”“这自然也算是一个原因。”秦忌叹道:“但最重要的原因不在于此。唐人以华美为荣,讲究奢华之风,这倒也罢了,可是掌理马事的官员也都是门外汉,讲求马儿俊美,但凡丑陋便会弃之若履,长此以往,几代下来,配种出来的都是华而不实的马匹,而且将这些马匹当祖宗养着,不似西域马和草原马饱经风霜,结果自然也高下立判。”秦逍点头道:“不但是马,人也一样,华而不实,不经磨砺,也难成大器。”秦忌似乎遇到知音一般,笑道:“你这话对我的脾气。无论是人还是马,万不可只看表面,要看到底有没有本事。我今天带来的这两匹马,就算那些高明的相马师过来,只看毛发,只怕就会立刻断定是劣马无疑。相马术中,第一便是观毛发,可是这样的法子,用在我的狮子骢身上,那就是大错特错。”陆小楼闻言,立刻问道:“你那两匹马就是狮子骢?”秦忌瞥了陆小楼一眼,道:“其实这两匹马只是杂种-马。”秦逍似乎明白什么,点头道:“原来如此。”“难道你不鄙夷?”秦忌见这年轻人一脸平静,倒是有些诧异。“鄙夷什么?”“我的狮子骢是杂种-马,天下人对杂种-马都是充满不屑的。”秦逍笑道:“这有什么好鄙夷的,纯种-马有纯种-马的好,杂种-马有杂种-马的优点,有些纯种-马还及不上杂种-马有用。是良驹还是劣马,不能只看品种,还要看它真实的本事。忌伯,我先前也细细看过,你这两匹马的眼睛如垂铃,带着紫艳色,目大而白少,这就证明它们的胆气十足,马耳紧短,麟腹虎胸,喘息均细,只是因为外貌丑陋,让人忽略了这些,但这些全都是良驹的特征。”秦忌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就你这番话,果然是有见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还真的懂得相马。”“不敢不敢,只是以前听起别人说起过,觉得好玩,记在心里而已。”秦逍忙道,他这还真不是谦逊,这些粗浅的相马之道,他是从甲字监的囚犯口中得知,甚至狮子骢的传说也是从囚徒口中获悉,知道有一种传闻中的神驹体毛卷曲而稀疏,但却是天下罕见的宝马,今日在马市瞧见,不敢确定,向秦忌试探,秦忌的反应却让秦逍立时明白这两匹马肯定与狮子骢有关系。秦忌笑道:“我也不瞒你,这两匹马虽然不是真正的狮子骢,却流淌着狮子骢的血液,不但如此,他们身上还留着真羽马的血液。”压低声音,道:“一言道之,这两匹马是用真羽马和狮子骢配种出来,不但拥有狮子骢的耐力和负重,而且还拥有真羽马的速度,说一句独步天下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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