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隆看不到它们,却能感受到它们。
“啊!”
弗洛基发出一声怒吼,他蠕动着靠近加隆,试着狠狠地咬他一口,好在克拉夫及时压了上去,将弗洛基牢牢地压在身下。
他挣扎的很剧烈,克拉夫险些难以压制住他,也是在这时克拉夫才发觉,弗洛基体内的力量。
这几个月来弗洛基因为疯狂,身体不断地萎靡,仿佛将死之人,这种病恹恹的躯体,谁看都觉得弱不禁风,可现在弗洛基仿佛从未遗失这些力量一样,力气大的惊人。
“按住了!”
加隆这时也从恐慌中缓过神,他也压在了弗洛基的身上,牢牢地限制住了他。
这样的缠斗没有持续太久,克拉夫拿起多余的绳子,又牢牢地缠了几圈,弗洛基终于老实了下来,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时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
“你觉得,这感觉……”克拉夫有些后怕地询问着加隆。
自他们从麻木之中清醒后,他们才意识到此刻船舱内诡谲的氛围,他们识破了虚妄,从而见到了真实的世界。
“我……我听大人讲述过这种感觉,”加隆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种心脏被紧握的感觉,这种血液也跟着冷彻的感觉。”
“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发自内心的敬畏,满载着祭品,向着神明献上鲜血与荣耀。”
加隆低语着克拉夫听不懂的话,这是弗洛基曾对加隆说过的,加隆当时也和克拉夫一样,根本听不懂,而弗洛基则微笑地说着,当加隆感受到那种力量时,他自然会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下一刻加隆费力地爬了起来,他扶住墙壁挣扎地站直了身体,直到自己能透过舷窗看到外面的世界。
那是个黯淡的世界,朦胧的灰雾连接了天空与大海,如同城墙一样挡在每一个迷茫的灵魂之前。
“我们……步入了神域。”
加隆轻声道。
……
“诺塔尔,情况如何?”
伯劳疲惫地走进指挥室,为了防止有妖魔潜伏在船上,他刚刚带队对整个晨辉挺进号搜查了一遍,好消息是没有妖魔在船上,即使有也变成了一具尸体,坏消息是船体损伤的比他们预想的要严重。
“还凑合,我们脱离了敌人的射程,但想摆脱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诺塔尔说着裹紧了大衣。
指挥室内的温度很低,在激战中这里也受到了波及,玻璃碎裂,室内滚动着寒风,前不久士兵们才将这里修补上,但这也只是简单地修缮而已,缝隙里还漏着风,让人忍不住地发抖。
“侵蚀的影响还没有减弱吗?”诺塔尔又问道,“盖革计数器叫个不停,实在是太吵了。”
“我不清楚,但还算正常,这种东西会残留一段时间。”
伯劳走到了桌子旁,上面摆放着被钉起来的海图,以及一些其他的资料,他很是疲惫地看着这些。
他先是和洛伦佐去踢馆赌场,然后去挟持弗洛基,接着便是这激烈的海战,伯劳为此还穿上了原罪甲胄。
一宿没睡,又被侵蚀,然后还打了几支弗洛伦德药剂,现在药剂的药效在一点点地衰退,疲惫的精神也在逐渐暴露出来。
伯劳的眼白里布满血丝,精神状态很糟,他需要休息,可现在危机还没有解除,他还不能停下。
“侵蚀……”
他低声说着,然后看了看收到影响的仪表盘,读数依旧不准确,指针来回地摇晃着,罗盘也在疯转,没有人清楚他们现在所在的方向。
眼前发生的这些,令伯劳似乎想起了什么,可他的精神实在疲惫了,一时间他硬是没想起来自己那模糊的记忆。
只是……只是伯劳觉得这东西应该很重要,十分重要。
是什么来的?
伯劳看着桌子上的海图,红色的小旗沿着晨辉挺进号的航道,插满了海图,它沿着英尔维格起步,深入维京诸国,在棱冰湾调转方向。
“甩掉他们之后,我们去哪?伯劳。”
诺塔尔问道,他掌着舵,望着灰蒙蒙的世界,不清楚该驶向那里。
没有太阳,没有群星,有的只是单调的灰色,似乎在某个瞬间里他们步入了死者的世界,漫游在亡者的大海之上,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之后……”
伯劳的拿起一支小红旗,试着插在海图上,他看着棱冰湾的位置,然后分析着晨辉挺进号的位置。
“断崖……”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梦呓的意味,伯劳记得晨辉挺进号绕了棱冰湾一大圈,断崖处于它的后方,然后加速逃离敌人的追击……
伯劳这么想着,手指沿着脑海里的分析在海图上滑动着,直到触摸到了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标记,什么东西都没有被绘制在其上,有的只是单调的空白。
它实在是太过神秘了,也只有弗洛基大概清楚它的范围,所以在绝大部分海图上,它的位置都并不怎么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处于北方,更为遥远的北方,越过棱冰湾之后的北方。
伯劳眼中的困倦与迷茫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重新紧缩的眼瞳,里面充斥着恐惧与惊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一瞬间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剧烈了几分,将炽热的血输送着全身,以驱散这些森冷的严寒。
“诺塔尔,你不觉得这些盖革计数器叫的太久了吗?”伯劳喃喃地问道。
“很正常啊,我们刚被妖魔袭击过的,侵蚀总会有残留的。”
诺塔尔仍被影响着,为了解释这畸形的现实,他的脑海自然而然地修正了认知,歪曲了现实,以让诺塔尔觉得现实的逻辑没有被打破。
“不……侵蚀也是分强弱的,你不觉得这些警报声的频率太一致了吗?晨辉挺进号这么庞大,总会有受影响轻微的地方,它怎么可能这么一致呢?”
聆听着伯劳的话语,蒙在诺塔尔眼前的虚妄也在一点点地消散,他回应着。
“除非有一个极为庞大的污染源,它直接笼罩住了我们所有人。”
“我早该想起来的,我不该忘的。”
伯劳看着海图上空白的那片区域,懊恼地说道,他太疲惫了,这些复杂的因素导致了他的疏忽。
“我们已经到了。”
伯劳的话语被打断,指挥室的门在这时被突然踹开,洛伦佐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对着伯劳与诺塔尔鬼叫着。
“寂海!这里是寂海!”
在这片寂静的大海面前,晨辉挺进号显得是如此地渺小,它缓慢地前进着,面对这灰色死寂的世界,它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