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驶向末日的巨船纳吉尔法,其上满载着鬼神妖异,它们朝着世界尽头行驶,带来灾厄灭绝。
一切都如维京人们的神话那样行进着,唯一的不同便是,此刻这艘巨船上还有着一无所知的凡人们,他们才是这艘船的主力,所谓的鬼神妖异反而是少数,而现在洛伦佐要带着疯子与凡人们一同踏入死地。
弗洛基还沉醉于疯狂的臆想里,仰望着璀璨的群星,期待着自己征服这最后一片空缺。
疫医渴望着见证真理的那一刻,身上的血肉如蛇群般蠕动,猩红的眼眸观察着其他人的神情,就像欣赏演出的旁观者。
华生冷着脸,作为升华者,她是真正比肩神明的存在,是降世的伪神。
伯劳则保持着沉默,他攥紧了拳头,目光一直停留在弗洛基的身上,仇恨与疯狂支撑着怒火。
洛伦佐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看着这些满载的疯子们,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但他没有在此刻说出来。
赶到的船医带走了塞琉,温度还在不断地降低,不止是塞琉,其他人也出现了病症,有些人还被侵蚀困扰着。
好在经过这几次战斗后,船上的幸存者少之又少,即使有人被侵蚀影响,异化成了妖魔,也在可控范围内。
船医说这些的时候,洛伦佐也能感受到他神情的变化,他虽然努力保持平静的样子,可最后他的话语还是带上了一丝一毫的疯癫。
“死的人越多,剩下的资源也越多……”
船医的眼底闪烁着贪婪,说完便离开了。
暖炉里火光起伏,映射在几人的身上,高涨又低落。
“你有什么想法吗?洛伦佐。”华生在这时问道。
洛伦佐点点头,他缓缓说道。
“这并非一去不返的旅程,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人活下来,把这里的故事带回去。”
就像当初弗洛基让伯劳活下来一样,需要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如果他们失败了,或许在未来遥远的某天,会有更大更为坚固的船抵达这里。
其他人对于洛伦佐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本身也不在意这些。
对于他们而言,这次航行就是单程票,谁都没有想过返程的事,无论洛伦佐做出什么抉择,只要他们能继续前进,便没有人关心。
“船体的损耗,资源的消耗,还有侵蚀的侵袭,我们继续这样前进下去,或许能抵达世界尽头,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也会永远地留在那里。”
洛伦佐说着便看向了弗洛基。
“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造船人弗洛基,这片寂海便是一重又一重的壁垒,它在各种因素上都完全隔绝了凡人的窥探,哪怕有深入者,它也难以返回,只能将秘密永远地留在这里。”
“怎么了?”
弗洛基问,他能感觉出洛伦佐的变化,和这些一无所有的疯子不同,洛伦佐是有所牵挂的。
“继续行驶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侵蚀与寒冷下,我们需要停下。”洛伦佐说。
“你什么意思?”
弗洛基的神色当即冷了下来,一旁的疫医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这艘末日的巨船上满载着怪物们,现在他们现在能和谐地在船上相处,是被同一个目的所束缚着,而现在这个目的出现了分歧,怪物们也张开了獠牙与利爪。
“我需要晨辉挺进号以及这些船员的幸存,继续前进破冰,温度会更低,我们所破开的航道会被冻结,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洛伦佐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
漆锑与弗洛伦德药剂并非无穷无尽,铁甲船也并非永不沉没。
洛伦佐能感受到侵蚀强度的变化,越是深入这力量便越是可怕,一开始人们或许还可以用弗洛伦德药剂维持,可这只是错觉,疯狂没有退去,他只会慢慢高涨,直到凡人再也无法支撑。
“让晨辉挺进号留在这里,面对侵蚀船员们毫无抵抗的能力,继续前进也只是白白送死,倒不如我们下船,步行前往。”
洛伦佐目光凌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步行前往。
洛伦佐说完便站起身,他看了眼远处的白茫茫的大地。
极寒与侵蚀,在这种环境下步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凡人会轻易地死于其中,可这一次洛伦佐觉得这样的决策,反而有着些许的希望。
这恶劣的环境只是针对凡人而言,可洛伦佐不是凡人。
“我、疫医、华生还有弗洛基,就我们这几个固执的家伙独自前行,你们觉得如何?”
“这样吗?我倒无所谓,我很擅长适应的。”
疫医摆了摆手,知晓洛伦佐是这样的目的后,他倒也放心了不少,疫医甚至觉得摆脱了这些无用的凡人,说不定成功的概率更大,而他自身也不畏惧侵蚀与严寒,权能·亚纳尔令他拥有近乎不死的身体。
华生没有说话,只是朝洛伦佐点了点头,她是没有实体的存在,恶劣的环境根本威胁不到她,更不要说她本就站在洛伦佐这一方。
弗洛基沉默了几秒,最后也只能点头,同意这一切。
“那么就去准备吧,这是我们在船上最后的时间了。”
洛伦佐对着其他人说道,这次会谈就这么平静地结束了。
弗洛基起身,和坐在轮椅上的伯劳擦肩而过,紧接着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那坐在轮椅上,难以分辨容貌的家伙。
“做的很不错,伯劳,你展现了自己的价值。”
弗洛基微笑,他认出了伯劳。
能看到轮椅上的身影一阵颤抖,伯劳红着眼,高涨的焰火里,闪动着兰斯洛特那惨白的脸庞,曾经扣动扳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亡魂们在他的耳边呢喃,声音越发响亮。
弗洛基没有移动,而是驻足在原地,他知晓伯劳内心的斗争,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伯劳的疯狂与暴怒。
可之后什么都没有,伯劳最终平静了下来,淡淡地说道。
“滚吧。”
弗洛基愣住了,他想说些什么,可发现无论什么话,说出来都有些可笑。
深深地看了伯劳的背影,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暴怒的家伙,变成了这副模样,他转过身,就此默不作声地消失在黑暗里。
伯劳则长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十年来的怨恨怒火全部吐出一样,他咳嗽了几声,气息变得更加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