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地震了一样,来自头顶的震动不断,灰尘没完没了地落下,仿佛大雨一样,将每个人弄的灰蒙蒙的。
管道们也在剧烈地颤抖着,有些甚至破裂,有大量的水汽与液体涌出,不断的加压下,水流激射,令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蔡公们面无表情地横立在其间,就像没有情感一样,而率领他们的,便是立于高处的左镇。
左镇仰起头,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也清楚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它们速度飞快,一路挺进,将左镇安插的防御,轻易地攻破,而后继续前进。
换做红隼等人,现在多半会怕的要命,满嘴讲着垃圾话,试着放松神经。
可左镇不一样,无论接下来到来的是死神,还是友人,他的脸庞就像虚伪的面具一样,不曾有过一丝变化。
常有人这样说,作为下属,你看到左镇的神态,总会感到安心。
毕竟这个来自九夏的异乡人向来如此,无论面对着什么样的危机,他的脸上总洋溢着淡淡的浅笑。
他仿佛是脱离于故事之中的存在,无论是悲伤还是欢愉,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脸上总是那副镇定从容的神态。
只是安心之下,有的人也会心生恐惧,仿佛从未有人了解过左镇,也不清楚那犹如面具般的脸庞下,究竟藏着的是什么。
“客人就要来了,还真是心急啊。”
左镇轻松道,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蔡公。
蔡公僵着脸,所谓的“蔡公”也仅仅是个称谓而已,至于他们究竟是谁,大概他们自己也想不清楚了。
“你想什么呢?赵仑。”
左镇冷不丁地问道,被称作赵仑的“蔡公”思索了一下,他缓缓道。
“我在回忆童年。”赵仑说。
“哦?听起来还不错。”
“嗯,我们家世代都有佚名的存在,所以我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了训练。”
赵仑回忆着。
左镇轻点着头,无声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跟着赵仑的话语复数着。
“我记得在训练场建在湖边,用青石铺满地面……”
记忆很模糊,无论赵仑如何用力去窥探,所视的画面依旧带着一股不真切感,宛如朦胧的梦境。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固执地相信,这是真实的,是他亲身经历过的,铭刻进灵魂的。
“我记得那里有着一颗巨大的枫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那应该是我见过最大的枫树,一到了晚秋,那些树叶就变成了火红的金色,落得的到处都是,将灿金色涂染满大湖,宛如流淌的黄金。”
赵仑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怀念感,同时也极为珍视着。
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命令与任务外,这似乎是他仅有的,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了。
佚名们因为身上逆模因加护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加护的增多,他的记忆也会被一点点地蚕食,乃至丧失所有的记忆,最后就连己身的存在也彻底消亡,被从这个世界上完全地抹除。
赵仑从美好的记忆里醒来,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左镇。
“你说过,我们‘蔡公’是没有名字的。”赵仑不明白。
“是啊,大概是说顺嘴了吧,”左镇看向一边,俯视着下方的蔡公们,“习惯是很难改的。”
“我们共事了很久吗?”
赵仑的记忆虽然浅薄,但他作为佚名的专业还在,他当即便明白了左镇的意思,两人共事过,似乎还很熟悉的样子,只是赵仑自己忘记了。
“很久……相当长一段时间,只因为你们这些家伙被逆模因影响的太深了,脑子的容量少的可怜,根本记不住太多的东西,所以我就懒得给你们这些‘蔡公’说什么名字了,反正你们也记不住。”
听着左镇的话,赵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嘟囔着。
“这样吗……”赵仑这时才明白“蔡公”的含义,“所以我们才被叫做蔡公吗?”
“是啊,这就是佚名们的结局,被逆模因影响下的结局,幸运的会像得了老年痴呆一样,在疗养院度过余生,要么就像你们这些倒霉鬼一样,和我在这里,散发最后的余温。”
左镇说着,然后问道。
“你害怕吗?赵仑。”
赵仑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十分困惑,脑海里的记忆难以解答左镇的话。
“我……我不清楚我害不害怕,我觉得很多事大概是相对的,感受到过生命的狂喜,才会畏惧死亡的到来。”
“你没有过生命的狂喜吗?”
听着左镇的话,赵仑的眼中闪过了那流淌的黄金的湖泊,喃喃道。
“或许吧。”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有些颤抖与惊恐。
“那是真实的吗?还是说,只某个虚妄的幻觉。”
这种感觉很糟糕,本是迷茫的玩偶,可在左镇的言语下,他却短暂地寻回了些许的……清醒。
“是真的,那种事肯定是真的了,毕竟那是我们佚名们的驻地。”
左镇笑了笑,脑海里回忆起相同的灿金色。
“说实在,我也很怀念那里,真想再回去一次。”
左镇叹息着。
“这真不是一个怀念的好时候,你说是吧,赵仑。”
紧接着左镇递来了什么,那是他的爱枪,名为坠星的武器。
“嗯?”
赵仑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左镇的爱枪,眼前这个老朽的男人,很少对某个事物展现喜爱之情,这把坠星便是其中之一。
“罗杰就要来了,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左镇看着他,沉声道。
赵仑的目光显得有些游离,他握紧了坠星,又看了看左镇,然后问道。
“我们的死亡,会有意义吗?”
“我不知道,这种事谁知道呢,”左镇说着,“我们就像在渡河,一条湍急的河流,一个又一个的尸体无意义的投下……但我想,总会有一天,尸体能堵住这该死的河流,总会有人踩着我们的尸体,走到河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