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我们还没有遭遇到纯粹的妖魔,【原初妖魔】,那么是否说,从自然界天生诞生的【原初妖魔】并不存在呢?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这千百年来看似与妖魔的斗争,实际上都是人类的互相残杀,某个诡异的力量将人类异化成妖魔,随后这个妖魔将更多的人类转化成妖魔,于是我们拔剑相向。
与其说妖魔是对一个生物、一个未知的称呼,其实倒不如将它理解为某种……疫病?
就像曾经肆虐英尔维格的黑死病一般,在过去历史的某天里,名为妖魔的疫病爆发了,它扩散席卷了整个世界,我们躲在黑暗里无力地抵抗着,因为侵蚀的存在,有关其的资料都被遗忘了,到了最后,我们甚至忘了妖魔原本的模样,对于这个存在怪物的世界习以为常。”
雪尔曼斯的字迹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潦草的符号,洛伦佐勉强能辨认出其中的文字,可紧接着他猛地发现,数不清的潦草符号在整个纸页上构成了个诡异繁琐的画卷。
洛伦佐可不认为雪尔曼斯在写这些时,还有闲心利用字迹画画,这更像是他在书写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
在猎魔人的生涯里,洛伦佐遇到过这种情况,一群受到了侵蚀的家伙看到疯狂的幻觉,还以为自己被神眷顾了。
“可……这个理论真的正确吗?如果【原初妖魔】不存在,那么我们曾捕获过的、妖魔这个概念的根源【圣杯】又是什么呢?而且当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认为【圣杯】是一切妖魔的根源呢?”
接下来的文字已经失去了基本的逻辑性,洛伦佐现在能隐约地感受到当时雪尔曼斯的疯狂,他似乎是在维系最后的理智,写下的话语都是片段性的,想到什么写什么。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瘟疫,那么引发这一切的【零号病人】又是谁呢?【原初妖魔】?还是所谓的【圣杯】……
不,不对劲,如果这么来看的话,以妖魔侵蚀的传播能力,哪怕目前的猎魔人再扩充十倍以上,我们也难以遏制妖魔的洪潮……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妖魔的数量……
一切都应该有一个起始的源头,可是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源头,我找不到故事的源头……”
洛伦佐的目光紧缩,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看完了最后一段潦草的字迹,缓缓地合上了笔记,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自己的衣怀里。
他松开了钉剑,擦去手心的冷汗,再度用力地将其紧握。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洛伦佐觉得自己就像经历了一场恐怖的风暴,自己对世界、对妖魔的认知被撕碎,然后再次重补在一起。
这个世界远没有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那么……接下来我会死于什么奇怪的意外吗?还是说凭空出现什么该死的妖魔,将我一口咬死?”
秘血升腾,洛伦佐一脚踹开了车门,货物被狂风拖拽着抛向后方,冰冷的雨水灌入车厢内,呼啸的风声在耳边不断鸣响着。
洛伦佐还记得当时雪尔曼斯的死意,就像他在笔记里最后一段上说的那样。
雪尔曼斯·博尔吉亚并不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除去对神的信仰外,也不过是家族遗留的力量在帮助他而已,哪怕是这样算是平庸的人都能发现这些历史的疑点,那么那些伟大的先贤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
不,他们发现了,可在发现后他们就都死了。
这是雪尔曼斯笔记里最后的话语,他认为有某种未知的壁垒限制着我们,限制着所有人对于世界真相的探索,所有触及之人都死了,所以雪尔曼斯才在赴死前那样严肃地告诫着自己。
“知识是受到诅咒的……”
洛伦佐警惕地看着四周,如果雪尔曼所认为的是真的,那么洛伦佐已经触及到了那未知的壁垒,人类认知的边界,随着他的触碰那些沉睡之物也纷纷苏醒了过来。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黑暗缓慢地卷动着,似乎有什么实体要从黑暗中出现,可紧接着这一切看似诡异的变化停滞了。
洛伦佐有些不解,但这却是实际发生的,那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在散去,就好像那些告死的死神突然放弃了对洛伦佐的狩猎一样。
列车冲破了这无止境的雨幕,庞大的灰色剪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旧敦灵近在眼前。
洛伦佐觉得有些意外,他坐在车厢的边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旷野,阴郁的云层仿佛连接着天幕与大地。
列车带走了洛伦佐,却把另些令人感到不安的东西留下了。
暴雨倾注在大地之上,万千的雨流之中,能勉强地察觉到雨丝的坠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扭曲了。
它们站在铁轨之上,遥相对望着,磅礴的雨幕下,在空气中勾勒出两个令人感到不安的形状。
“你是谁?”
虚无之中有声音响起。
“当虚无的意志有了实体,它便可以干涉物质,可同样,拥有了实体的它,也可以被干涉……”
另一个人没有回答声音的问道,只是自言自语着,似乎是在确认目前的情况。
“你……不是‘我们’,这怎么可能?”
虚无之中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显得很困惑,还很不安。
而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它,那人沉默着,雨幕里,两个人幽魂般的存在互相警惕着,直到下一刻有急促的鼓点声响起,那是心脏跳动的声响,在这孤寂的雨幕下有两颗无形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瞬间恐怖的侵蚀引爆了一切,那种无形的力量卷动着整个世界,它拉扯着暴雨狂风,汇聚成风暴,大地在这力量下崩溃,鲜草与土壤就像被无形的剑刃切割、翻起,钢铁的铁轨如游蛇般狂舞,最后固定成扭曲的模样。
那未知的力量来杀洛伦佐了,所有触及边界之人都会迎来这样的下场,可这一次告死的死神受到了阻击,而那阻击源自于另一位死神。
超越未知的未知在此地交战,更为猛烈的冲击泛起,随即整个刚刚涌现的风暴溃散了。
一切是如此突兀,刚刚还是末日般的景色,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大雨依旧坠落着,只不过这次雨幕下没有那如幽魂般不可视的身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