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那个困住自己的梦境,那个似乎是名为【间隙】的地方。
无论前进还是后退,眼前的景色都是单调的重复,仿佛自己所有的抗争与努力都是徒劳,只能永恒不断地挣扎着。
肉体上传来折磨的痛苦,清醒的意志在一点点地陷入混沌,无形的侵蚀如同尖刀般,仿佛切割着他的神智。
这很痛苦,但又值得欣喜,这是活着的感觉。
虽然身体在一点点的异变,但他很清楚,他还活着,他没有坠入那诡异的梦中,可即使是清楚地知道着这一切,但当这昏暗的长廊变得无比漫长,仿佛没有尽头时,他还是会疑惑、恐慌。
空气里飘荡着腥臭的气味,伴随着火雨的坠落,整个长廊都开始地动山摇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一阵明灭,有的勉强升起光亮,有的则永远地熄灭了下去,与此同时繁密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在那昏暗的角落里,有人群在奔跑。
“来吧!”
科尔高声咆哮着,拖动着畸形的身体与那繁密的脚步声一同狂奔了起来。
视野内的画面开始加速消失在自己的两侧,折刀刮擦着墙壁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他声嘶力竭,似乎要死去了,但又仿佛年轻了过来。
凶狠的刀刃如雷霆般落下,妖魔的躯骸在他眼前破碎纷飞。
其实科尔还有很多话想对亚瑟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熟知的朋友还有人活下来吗?关于妖魔的情报又推进了多少,但遗憾的是,这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机,而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这些了。
心智被黑暗逐步吞食,就像一个困倦的旅人般,科尔的砍杀渐渐地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疯狂,可很快他又会清醒几分,暴虐的身姿停顿了起来,目光里布满迷茫,就像在噩梦里惊醒的孩子。
黑暗的另一端又传来骚动的声音,略显狰狞的身影缓缓转身,可迎接他的是一个乍现的刀光。
那也是一头妖魔,似乎是之前遭到了攻击,它的双臂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扭曲的断面,以及其中在不断蠕动的血肉。
它咬紧了那狰狞的大口,伴随着身体的畸变,它的牙齿都完全地与折刀的刀柄镶嵌在了一起。
妖魔叼着折刀奔袭而来,锐利的刀光划过科尔的身侧。
科尔试着抬起折刀防御,但如今的他思绪是如此的沉重,如果换做他人的意志,此刻的科尔早已异化成了妖魔,但他是莫德雷德,曾经的游骑兵,种种特化下,让他在这地狱里坚持到了最后。
可他还是慢了,狰狞的伤口沿着他的手臂裂开,但一同裂开还有那阴影里的妖魔,折刀凶恶地切开了它的喉咙,那头妖魔松开了嘴,将折刀插在了墙壁上,紧接着落下大口用力地撕咬着那头阴影里的妖魔。
就像野兽之间的厮杀,很快那头妖魔便无法再发出什么声音了,整个身体在撕咬下变得破碎不堪,大抹大抹的污血涂染了整个墙壁。
科尔看了过去,突然发现在那污血之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失去双臂的妖魔在做完这一切后停顿了下来,难以想象妖魔狰狞的面孔之上会出现纠葛的神情,它被血与肉诱惑着,但又因那最后的执念变得犹豫起来。
浑浊猩红的眼眸里倒映着同样狰狞的脸庞,下一刻妖魔撞向了墙壁上的刀柄,巨力之下刀柄在它的心脏上捅出了一个凹陷的伤口,紧接着在后背上吐出,鲜血喷涌。
它就像被钉在墙上的虫子,仅有的肢体不断地抽动着,但始终都没有试图拔出刀柄,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它已经说不出话了。
短暂的停顿后,有锐利的刀光斩下,终结了它的痛苦。
头颅滚进污血之中,神情祥和。
“你不是逃兵了,盖文。”
科尔低语着,但由于畸变他的声音已经难以辨认了起来,变成了同样无意义的呜咽。
他没有再去看那倒下的头颅,过往所有的罪恶都在盖文死去的那一刻得到了清算,无论他曾做过了什么都不再有人知晓了,而他也迎来了久违的解脱。
接下来的路显得格外漫长,无尽的昏暗,还有那成堆的尸体,它们倒在角落里,支离破碎,有人的,也有妖魔的……其实这些都是科尔的同胞,无论它们都曾做了什么,本质上它们都是人类,因侵蚀而疯狂的人类们。
“这是一场内战。”
突然间,科尔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类与妖魔之间,至始至终真正在相互厮杀的都是人类,这是一场爆发在人类之中的残忍内战,而这样诡异的内战不知道延续了多少的岁月,直到今日依旧持续着,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科尔的呼吸沉重了起来,或许是被自己这猜想所震惊到,混沌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但随后他便感到了一阵无奈。
此刻知晓了这一切又如何呢?他已经没有能力把这个消息继续传递下去了,只能带着它一起走向死地。
冰冷的风和雨拍打在它的身上,妖魔走出了科研区,再次沐浴在大雨之中。
它那狰狞可怖的身躯再没有人能认出,而在它视野的尽头,在那个有些可笑的壁垒下,人们还在坚守阵地。
没有了弹药便拿起折刀,如果折刀也砍顿了,就用那些钢铁的残骸去砸,战斗到了最后就像一群原始人在用石头打架一样。
他们守卫着这暴雨里的绝地,最后的壁垒,而那原罪甲胄们也没有停歇,在火雨间穿行厮杀。
持续地扩大伤口下,铁甲的妖魔已经出现了颓势,现在他只需要一个能一击必杀的力量,但现有的火力已经不足以做到这一切了。
不……还有机会。
兰斯洛特的钩索钉入穹顶,幽蓝的身影如同蝙蝠般倒挂在其上,在珀西瓦尔的牵制之下,铁甲的妖魔被其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没有注意到兰斯洛特的动向。
铅灰涌动的云层之上,有重重白昼落下,也是在这时,兰斯洛特再度跃出。
为了高机动性,他的甲胄是一代甲胄中最为轻盈的存在,荡起钩索,他就像一只低空飞行的雨燕,在那落下的致命火雨间穿行。
铁甲与血肉共同铸就的甲胄在他的操控下是如此的迅捷,一个又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动作被实现,而当他终于抵达了那预想好的位置时,布满血丝的眼眸锁定了接下来的一切。
钩索被再度射出,而这一次它命中的是雨幕后落下的火雨,那正在疯狂燃烧、尚未完全融化的破碎金属,与此同时另一道钩索命中了铁甲下妖魔那柔软的血肉之中。
有人似乎猜到了兰斯洛特要做什么,可他们只感到不可思议,那是超出预想的动作,但此刻就在他们眼前真实的上演着,在这绝境里有名为“奇迹”的现象诞生。
兰洛斯特很清楚现状,他们已经被逼入了绝境,虽然已经破开了那铁甲的防御,但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彻底杀死这头蕴含秘血的妖魔了。
不,他们仍有力量,这漫天的火雨便是最为致命的利剑,而兰洛斯特要做的便是引导这致命的剑刃命中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