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从海平面的尽头升起,照耀在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人们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一切,虽然距离事件发生的日子过去了七天,但大家依旧有着不真切的感觉。
自己熟悉的故土一夜之间变为了焦土,到处都是尸体与鲜血,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只是这场噩梦没有尽头,不会有梦醒的时刻。
这次突发事件至今官方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玛鲁里港口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战舰毫不掩饰地停靠在一旁,士兵们的目光就如尖刀般切割着视线内的每个人。
在民众惶恐不安时,正教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他们安抚着民众,但没有刻意地去传教,医院早已人满为患,大多伤势不太重的平民被正教所接纳、治疗。
作为战斗的核心区域,剧院广场被封锁了起来,直到今日才被重新开放,正教的信徒们纷纷聚集到了这里,他们很清楚今天要做什么。
七天前正教的教宗本应该在这里登基才对,可突然出现的爆炸与厮杀终止了这一切,信徒们都很担忧教宗的情况,有传闻说教宗在混乱中受了伤,还有传闻说,在登基的夜里发生的不仅只有人们知晓的这些,似乎福音教会的信徒们也出现在了这里,和正教的信徒们发生了冲突。
总之奇怪的猜想有很多、很多很多,虔诚的信徒们将那一夜被称作苦难之夜,而为了平息大家的猜疑与不安,正教将在这里重新进行登基仪式,并给所有人一个答案。
正教的教堂内,男人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衣装,窗外时不时地响起痛苦的哀嚎,修女们拿着带血的绷带在建筑间行走,空气里回荡着鲜血的味道。
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男人伸出手拿起了一旁的漆黑面具,将其戴在了脸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面对的是镜中的深渊,视线没有停留太久,劳伦斯今天还有事做,他转过身便准备离开房间。
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不知何时女孩已经站在了门旁,她好像一直在等待着自己。
丽雅见劳伦斯看向了自己,她微微低头 就像不敢去看劳伦斯一样,她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因为紧张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事吗?孩子。”
温柔的声音从面具之下响起 劳伦斯走到女孩的身旁,几分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
劳伦斯记得这个孩子 她的名字叫丽雅,在苦难之夜前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 但在苦难之夜后 丽雅便完全沉默了下来,以前的她带着光芒,而现在整个人被阴影吞噬。
目光上下扫动着,女孩的身上还缠着绷带,焰火烧伤了她的身体,脸颊的一角也被包扎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这些 她故意留长了头发挡住那里。
“我听大家说您在招募战士,对吗?他们说您要组建一支军队……”
丽雅的声音很是胆怯 或许以前她会大大方方地对劳伦斯说出这些 但现在的她就像受惊的小动物 对一切都抱有警惕。
微微抬头 被头帘的缝隙里能看到一双恐惧的眼瞳,但更深处劳伦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是的。”
劳伦斯搬来了椅子 还为丽雅带了一个 并示意她坐下。
温暖的光从窗外落下 劳伦斯背对着光,丽雅再次看向那有些令人不安的面具 但能看到的只有逆光的漆黑,就好像劳伦斯的面容在她眼中化为了一团影子。
“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怒火,你是想加入战士们吗?为你的朋友复仇?”
听着劳伦斯的话,丽雅一阵惊恐,她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就这么轻易地被劳伦斯看透了。
“对不起……我……”
丽雅不知所措地道歉着,她开始后悔来见劳伦斯了,所谓的勇气根本不值得一提,自己想要做的是握起剑、去杀敌,可现在和劳伦斯的对话都无法正常继续。
“没什么对不起的,只不过我想问问你,复仇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劳伦斯问道。
“我……他们毁了这一切,还杀了我的朋友,我想复仇,我想要这样做,这很重要。”
丽雅努力地鼓起勇气道。
“嗯?那么你的仇人是谁呢?”
劳伦斯又问道,他继续说着。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谁,那个家伙叫洛伦佐·霍尔莫斯,但说到底他不是你真正的仇人。”
“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听到洛伦佐的名字,丽雅一阵欣喜,她噩梦里的怪物终于有了名字,但听到劳伦斯的后半句,她又困惑了起来。
“我亲眼看到的啊,他杀了那么多人,他甚至……甚至还杀了你。”
丽雅的声音虔诚了起来,劳伦斯的死并没有为信徒们带来恐慌,在他们看来劳伦斯就是苦难之夜里的救主,他拯救了所有人,他的死而复生便是神力最完美的体现。
在正教内部这神力已经有了一定范围的知晓,知情者将其称作秘血,而在苦难之夜后,劳伦斯宣布他要组建一支被神眷顾的军队,知情者都渴望加入神的军队。
“所以呢?其实我并不反对复仇这种事,只不过我觉得复仇是件很无意义的事,不……准确说它能‘改变’的东西太少了。”
如果不是脸上那不详的面具,劳伦斯此刻就像为年轻人开导的神父。
“你杀了洛伦佐又能怎么样,他也有朋友,他的朋友也会来向你复仇,然后你的朋友再陷入这样的轮回,仇恨的轮回,无穷无尽。”
“那你是说让我宽恕他做的这一切,就让这个罪人这样安然地活下去?”
丽雅的声音高了起来,说道这里她忍不住哭泣了起来,这七天来她总能梦到胡奥的死,他抓住了洛伦佐的脚,像只狗一样祈求他的怜悯,而那魔鬼一般的家伙还是落下了剑刃。
“不……我只是说复仇能‘改变’的东西太少了,它只是能了却你心中的怒火而已,剩下的它什么也‘改变’不了。”
劳伦斯轻轻地说道。
“我一直觉得握剑是件很严肃的事,我们握剑就是为了杀敌,残杀生命,这是神最无法接受的暴行,那么宁愿违背神的意愿也要杀敌,想必是为了什么更伟大的东西吧。
为了‘改变’什么。”
丽雅有些听不明白劳伦斯的话,她就像个迷茫的学生一样,静静地听候劳伦斯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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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是什么人,他不是你的仇人,他只是一个意见与你不一致的人,仇恨只不过是表面的伪装而已。
你希望我能活下来,而他希望我永远地死去,说到底这些惨痛的死亡只不过是意见与立场的冲突而已。”
劳伦斯说着拿起了手帕,为丽雅擦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