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陌生的天花板。
周围的家具都是最老旧的款式,带着时光无情打磨后留下的风霜。这些老家伙不论当年是敦实朴素,还是美轮美奂,最后都是缺胳膊少腿,磕漆掉皮的下场。
就像前面这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子。
不论当年的他是多么的桀骜不驯,还是意气风发,到老了也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唯有那个长期抿着的嘴角,依然弯折成刻薄毒辣的造型,让人绝不会误以为他有多么好相处。
但是这个破旧得宛如遗迹的房间里,却遇上了和它一样古旧的伙伴。
那是一张边缘起毛,多处破损,散发着鞣制失败气味的羊皮纸。
这张羊皮纸和这间屋子一样的古老难堪,却被那个糟老头子紧紧地抓在手里。就连散发的古怪气味,都好像成为了一种绝妙的体验。但是从老头子的眼中放射出的,却是一种年深日久而固化的怀疑眼神。不论谁被他看了一眼,都会觉得是莫大的冒犯。
这种扭曲的感情,让我想起了从前抓获的瘾君子,那种想要抵抗又发自内心怀念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听到了他在轻声地说着,于是眯缝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确认了他确实嘴巴翕动,含糊而熟悉地对着羊皮纸念诵着。
“约克逊、安东尼奥、多朗科、胡克、布朗宁、凯伊……”
“我们是自由的矿工,为了财富,为了前途、为了花花世界出走文明世界,奔向荒野。我们除了自由一无所有,但是我们除了自由一无所求。”
羊皮纸上简短的宣言被他反反复复地朗诵着,语气里满是不屑和愤怒,但是我却从那种异样的语气里,听出来别样的意味。
就像是长大后回顾年少时的蠢事,那种难以启齿却深表怀念。
我本以为他会对家里老头子的名字咬牙切齿。
毕竟在我心里,那是害他们困守孤岛、碌碌一生的元凶,剥夺走了他们的财富、名誉、未来。
但是在这个老头的口中,他依然深陷回忆地念着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的不满。
忽然,这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一手攥紧了羊皮纸,恶狠狠地回头看向了我的所在。用那种恶意揣测世间万物的眼神,直刺我的内心。我差点就像一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着毛蹦了起来。
“臭小子,算你运气好。”
胡克老爹瞬间翻脸,将羊皮纸嫌弃地扔到了我的怀里。若不是前一秒,我还看到他深情地怀念着什么,我绝不会相信他还拥有人类的美好感情。
毕竟从他嘴里的话和脸上的神色,都是一副人憎鬼厌的状态。
“胡克老爹,是你救了我吗?”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摸着隐约发痛的脖子,感觉骨头都有错位的伤势了。
胡克老爹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没有人救了你,倒是你差点害死你自己。怎么?当上门女婿不成,还有脾气了?”
“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对吗?大少爷,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应该看好你的未来?你是不是把璀璨前途、显赫家世、诱人财富,和你这张该死的马脸弄混了?”
我的血液差点化为岩浆从眼眶里流出来,左手已经紧紧地攥住拳,就准备要往他脸上打去。
但是老头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愣在了原地。
“感谢你的马脸吧,要是没有它,你昨天就死了!”
“昨天……我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