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我走到了四根木桩所在的地方,看到了伯内特的身影也徘徊在那里。
“嗯,死了。”
伯内特闷闷地说了声,蹲在地上不再言语,如果他再点一根烟,那就是个活脱的窝囊中年人了。只不过其他窝囊中年人,是不会有连续手刃四个人的行为的。
我假装不知道他的行动,顾左右而言他:“木桩刑确实比较残忍,没想到他们连一天都没有熬下来就玩完了。”
伯内特呼了一口气:“随便你嘲笑我吧……你无所不能,而我连狠下心都做不到。”
无所不能?确实,对伯内特他们来说,我所做的事情无异于改天换日,达到了他们想都想不到的程度。
但是我所无力的,也是他们没办法想象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绝对是狗屁,只能骗骗刚出校门的社畜。但是能力越大野心就越大,这句话就是不折不扣的真理。所谓的责任,无非就是野心的附属产品。
“佐菲老板,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年纪大概有七十几岁了……”
“七十几岁?你练过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伯内特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的人生中有三十年时间,是在冷冻休眠舱里面度过的。当年这颗星球有一座巨大的工业城市,却在某一天迎来了毁灭。城市崩溃之前,有能力的人都返回了太空,哪怕成为太空都市的贫民也比这里强。”
“而我们这些城市里的贫民,就不存在阶级退化的权利了,只能在这里等死。为了防止我们破坏撤退计划,城市提出了冷冻休眠计划,每个底层家庭可以选择一个成员进行冷冻,代价就是剩余的人不能擅自行动,继续工作,一旦发现违反就剥夺冷冻资格。”
“我的父母将我送入地底的冷冻休眠库之后,就伴随着那座城市走向毁灭了。当时可能有无数的城市居民,都死在了这场灾难里,只有少数逃向了荒野……”
我看着这个人,轻声问道:“当年你多大?”
伯内特顿了一下:“十岁吧。”
十岁的孩子,背负起了全家性命作为交换的代价,一个人在荒原里活了下来?
“还有别的家人吗?”
伯内特摇头:“当年除了父母,我还有个三岁的弟弟。父母在冶炼工厂里工作的时候,我就带着弟弟在家门口玩,顺带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等着父母每天下工,带回来粗劣的黑面包和合成食物,一家人在煤油灯下吃个半饱,就人挤着人在硬床板上睡觉了。”
“那天父母说弟弟太小,离不开他们,还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要自己照顾自己。”
他的眼睛里泪水慢慢流淌了下来。
“苏醒后我还回到了当年的家里——整座城市已经破坏得不成样子,那座简陋的板房更不可能幸存。我在那里坐了一天,想象着自己还在当初那个浓雾滚滚、油烟呛人的城市里,想象着路口的人来人往,而父母就会出现在傍晚放工的人群里,疲惫的脸上露出欣喜,将我和弟弟用力搂在了怀里……”
我沉默着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能看到他的身上,剥离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身上和脸上都是肮脏的机油痕迹,脸上也带着机警又怯弱的神色,打量着路边的行人。
“你怕死吗?”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