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
我想这算是我少有的强势的、先斩后奏的时候, 我右手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然后用左手的手臂盖在右手上,用胳膊挡住坠落物。
坠落物很快就顺着手臂滚落下去, 当我松了口气正欲挪开盖在他头上的手臂和手时,我从小臂感到了阵痛。
“嘶……”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粗糙不齐, 夹杂着木刺的方板和其他石屑击中我时, 我还是因为疼痛而倒吸了一口气。
但我最关注的, 还是他是否受伤。
“太宰先生, 你没事吧?”
他均匀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听得格外清楚——我这才意识到胸口温热的感觉, 是由于他的呼吸正打在我身上。
即使在我松手的瞬间他就把头抬起来了, 但由于方才头顶的空间下塌, 导致他也只能维持在距离我身前一拳左右的距离。
换做从前我想必会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露出一张无措的脸, 但我现在不可思议的平静。一旦我任由自己就这么心跳加速,我没信心不被他看出来。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光明磊落的盯着他——
(这么做, 就不会被察觉到了……)
“嗯……我没事哦, 因为伊君保护了我嘛。”他看起来还很镇静,不过,随后又补充上一句:“抱歉。”
(这句抱歉, 是因为不得不在这个糟糕的距离接触所以才道歉的吗?)
被空间压缩,他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太宰费劲的抬起头——这几乎是他能做到的最远距离了,好在他的手臂还能活动开, 继续用手肘撑着身体的重量。
“上面的重量, 推不开啊。”他以力试之, 得出了结论。
“状况不妙。”他说, “现在的情况太混乱, 没人能来帮我们出去。而且有二次坍塌的可能……”
我们被盖住的地点,差不多正在二楼走廊交接处,没记错的话,顶上还有一层置物用的杂货层,宅子的毁损情况如果不乐观,我们也许会被继续困在这里。
“附近的居民听到响声,也许会来观察情况。”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从这里要拨打消防电话,再到急救人员赶来的这段时间里……”
……谁也没法保证发狂的清小姐,是否会做出不可预料的破坏。
【主公大人,如果空间再稍微开阔一点点,我就能出来了……】
今剑担忧的说道。
就在这时,“——嚓”的碎裂声从太宰腰后的位置响起。
封闭的障碍物被人从外部拨开了一点点,本是厚重的积压物才会传出的闷响,逐渐变轻,我意识到是有人从外部将压着我们的重物搬开。
“你们没事——”
是络新妇。然而光线从太宰背后的扩大的缝隙透进来不到两秒,我就听见一阵络新妇专属的表达不悦的方式。
“……你们在做什么啊?!真是的,人类真是不可理喻!这种时候也在想这些事情吗?受不了——”
络新妇似乎从我们暧昧的姿势里误解了什么,即使我想辩解,她也已经气呼呼的掀开障碍物离开了。本因着只有我和太宰二人,我才能将尴尬的心情抑制到最低,可是被络新妇一挑明,我才不得不直视现实——
除了这个令人误解的姿势(虽然除了络新妇,一般人类是不会误解的)外,还有我刚才什么都没想就将他的头按下……
(……哎。)
太宰先生是看不见她的,他顺势抬起手来,发现上面的重量已经是他可以推开的程度了,于是先往后探了探,紧接着将盖在上面的木板翻开,我们得以重见天日。
他看了眼旁边被挪开的重物:“——是其他的掉落物相互作用,于是将封死的空间撬开了吗?”
我没法告诉他真相,只好说:“是啊,真幸运。”
旅馆早已被破坏得不成原貌,面前的场景让我从旖旎的肥皂泡中醒来,仰天望去,夜幕之下除了皎皎明月,只余破屋空洞了。
——大家都去哪里了?
岩永小姐和樱川先生、国木田先生、还有山田警官他们——
“到二楼来!她要在一楼织网!”国木田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他正在二楼的墙边,墙壁已经完全破损了,看起来就像站在光秃秃的天台上似的。
没空去问他是怎么知道清小姐的打算,我们先从还剩半边的楼梯往上,才发现二楼的外墙有一半都已经夷为平地了。
“好有效率的拆迁手段。”太宰对着仿佛被动物啃咬过般参差不齐的墙壁吐槽道。
“清小姐呢?”我问,“还有诗织和辉人他们……”
他的表情并不乐观:“在那里。”
顺着手指向的位置,是一块被独立出来的高台,四周的空间全都被剜掉,只剩一小块孤岛,诗织和辉人正手牵着手坐在那片孤岛上——看起来,就像被清小姐放置在鸟窝里的雏鸟。
在高台的脚下,则是昏迷在地上的松山研一。
而清小姐正在一楼,与樱川九郎和络新妇周旋。
“没什么有效的制服手段。”国木田说,“枪对她的下肢不起作用。”他姑且将那蜘蛛一般多足的身体,称为下肢。
“想也是呢。”太宰呢喃道:“清小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的?”
“嗯,让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所谓的自爆式保护法。”他若有所思的望向诗织和辉人,“国木田君不会喜欢这个故事的,对你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所以,你口中的故事……是指的案件的真相没错吧,太宰。”国木田说,“现在没空听详细的过程了,就直接将结果告诉大家吧。”
“真是心急啊,国木田君……简而言之,犯人是松山辉人和清小姐,至于被你省略掉的案件过程,我口述过后就麻烦你写好报告啦。”说完,他话锋一转,“山田警察呢?”
“他打电话联络局里了,但是……”他蹙起眉头,“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在那之前我们只能等待了……”
可是清小姐会让我们安心等待吗?
甚至,我们还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脑中已经有了好几种可能:比如清小姐要将诗织和辉人带走,三人一同远走高飞,又或者清小姐会对松山研一进行报复,而最坏的可能是,他会将除了孩子们之外的所有人全部“留在”这里。
……如果清小姐是因为真相已经被人看破,才急切的想要做出应对,那么对她目前威胁最大的人,必然就是她最可能伤害的人。
——我想,那就是太宰先生了。
显然,国木田与我同时想到了这件事。
更糟糕的是,清小姐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
清小姐的声音如同在黑板上用指甲划过般刺耳——
她说:“假使一个人失去了他重要的人,会怎么样?”
“该死!”
伴随着国木田一边后退一边脱口而出的感慨,清小姐一支巨大的足刃已经重重甩起,钉在了颤动的墙壁上,被掀起的灰尘如灰白的浪花溅起,我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国木田君,退到后面去!”
利刃取代了切割工具,将我们中间的地板一分为二。
四周的风景骤然后退,不,甚至连重心的方向都改变了,国木田和我们被分开得远远地,他那处的地板直接塌陷了,我们已经被清小姐彻底分开成了不同的区域。
失去了重心的支撑,我们所站的这块地板在她的翻弄下直接倾斜,我一手抓着原本在此处的楼梯扶手,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电光石火间,络新妇将二楼客房的大书柜和钟,用蛛丝缠绕着甩到了清小姐身上。她的身体笨重得要命,而清小姐对如何操作这具身体也并不熟练。
她再次挥舞双足,我和太宰所在的这块地板被高高掀起,如空中立柱,孤零零的垂立在月下,我好运的是,楼梯的扶手在垂直的状态下,变成了半包围的护栏,我死死握住凸起的楼梯扶手,而太宰则是挂在木板的边缘——
最糟糕的是——
清小姐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我,所以她乘胜追击,直接掀起震动,本就脆弱的边缘地带,直接断开。
“太宰先生——!”
我本是双手抓着扶手,见青年的着力点断掉,连忙伸手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