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十一)(2 / 2)

其实我本来提笔写了个开头,但自己看来看去就是感觉别扭,最后又全都撕了,打算重新开始。

“对了,太宰先生,看完那本《我的喜鹊》了吗?”当时他从我这里借走了一本书,可都没听他提起过阅读感想。

“嗯——”

每到这种模棱两可的时候,我就换个提问方式来猜。就像先前提到猜职业,尽管最后没猜中,但获得了条件信息的我,以后如果灵感乍现,也不是不可能猜到。

所以我改口问:“结局是悲剧还是喜剧呢?”

他用手抵着下巴,像是在思索,随后说:“悲剧和喜剧全看读者主观判断吧?在我个人来看,是喜剧吧。”

到这里,他就不肯继续说了,我对太宰先生心中的喜剧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奇得心里挠痒痒,等书回到我手中,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翻阅结局。

“伊君已经想好自己的故事内容了吗?”

“……有主人公的雏形了。”

他问:“主人公是什么样的人呢?”

“英雄和见习天使吧。”为了避免被说俗套,我又赶紧补充:“这只是个大轮廓,不如说只是角色的核心部分,人物设定会重新更改得更时髦一点,符合年轻人群的喜爱。”

“我还以为伊君会走写实派路线,竟然是幻想型背景下的故事吗?”

“所以说还没定下来嘛……”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眼间已经回到了家中。晚餐过后,我目送他离开,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记问便当盒的事情了。

“算了,下次再说吧。”

反正他总是要来吃饭的。

我没想到往后的一周,我几乎没和他见上一面,此时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天气转凉,早秋的气息盘旋在屋外,怕是很快就要往里钻了,我不得不被迫多穿了件衣服在外面,早上翻起衣柜,才想起前不久清光他们一起买了件中款的浅米色风衣。

“再冷一点就能穿了。”

再后来,九月下了第一场雨,把湿气和寒气全都降了下来。就是这么一天,我还在道场里,收到了小山编辑的电话。

“一来是要祝贺老师,这个月的《Blue》上,可以看到老师的作品《贩卖机》了,过段时间搞不好会有读者来信,还请您期待吧!”

我接电话时,正站在木制的外走廊,天空是一片浓郁的鼠灰色,两瓣乌云的缝隙中透出一点奢侈的白光来,我一边寻找着光的轨迹,一边听小山编辑在那头喜形于色的向我公布喜事。

“送去参赛的《圣母》目前入围了优秀作品前十,马上就要进行第二轮的筛稿了。”他尽心尽责的向我汇报进度,随后又说:“有新的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稻井老师的,对了,关于《圣母》是否刊登的事情,我想和老师约个时间谈谈可以吗?”

“具体什么时间呢?”

“等我明天确定一下工作安排,尽量在这几日和老师见面吧。地点还是约在咖啡厅,可以吗?”

“好的。”我说,“多谢您了。”

“哪有的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过小山编辑后,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居然入围了吗……至少闯过了第一关,我想还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在修改《圣母》的时候,太宰先生给了我不少帮助,于情于理我认为都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但他今日似乎非常忙碌,并没有来这边吃饭,我就给他发了条邮件。

【太宰先生,《圣母》入围十强了。】

但“太宰治”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回我的任何邮件。

……

小山编辑从楼下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箱,这是已经分装好的信件,几乎都是读者寄给到他手下负责的作者们的,包含感情的信。他从中按照名字,挑选、分类好了信件。他前些日子虽然夸下海口,但更多是想要对无伊实表示鼓励,因为初次登刊的作家是不会有太多来信的。

“一、二、三……”他数着数着,自己先惊愕了,“有十来封吗?”

在如今这个比起手写信,大家更爱在网路上发表自己看法的年代,能收到十封手写信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更何况还是从未露面的新人作者。

“稻井老师看了会开心的吧。”他想着,就将纸箱往自己办公桌底下一放,正欲去煮一杯咖啡提提神,就见到小林迎面走来,后者看起来十分平静,小山就想当做没看见转身离去。

没想到小林根本不放过他,他笑眯眯的问:“小山编辑刚才是去拿信了吗?”

“呃,是的。”小山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好。

小林不为难他,他点头笑了笑,就像在路上偶遇同事,随口聊了两句那么自然,他朝着原来的方向离开了。

小山重新回到座位上,他本就体态丰满像只企鹅,但他五官生得柔和,令人很容易产生好感,也就是说他极具亲和力,即使是在偶尔硝/烟四起的编辑部,他也绝对是人缘很好的那一挂。

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打开网页邮箱,给无伊实回复邮件。

【稻井老师,这边收到了您的读者给您的回信,足足有十来封。明天下午五点我们约在咖啡店您看方便吗?信我一起给您带来。】

然后他被隔壁部门的人喊出去,商量下个季度的工作对接,结果对方拖拖拉拉,愣是弄了一个小时才办妥。

等到小山编辑回来,电脑上已经收到了无伊实的确认信,她表示时间安排上没有问题,明天见。

……

……

我与小山先生约在下午一点,和上次差不多。我想是因为他们午休的时间很紧迫,外加今天聊的事情还没有到板上钉钉的这步,所以选在办公室之外也很合理,再说还有十来封信要交给我。

不过我今天本来就休息,时间约在几点都没差别。

前几日一直很冷,我穿的都是裤装,今天总算气温回升了点,我索性就穿裙子了。到了咖啡店门口,我却迟迟不见小山编辑的身影,我心想,难不成是中间有什么急事绊住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先去店里坐会儿等他,就听见了小林先生的声音。

“稻井老师,是在等小山编辑吗?”他从大楼的玻璃门出来,远远的同我打招呼,我点了点头,等他走近,他又说:“他刚才被上级叫住了,可能要麻烦稻井小姐再等一会儿了。”

“谢谢,那我就在咖啡厅里等他好了。”

小林说:“老师可以到我们办公室去坐坐的。”

“这就不必了,我们本就是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咖啡厅和编辑部的大楼是在一个直角上的,要拐过这个路口才行。我不太想过去,是因为我本来就想喝咖啡,所以坚持要等小山编辑来。

我们正僵持着,咖啡店的女店员已经看到了我们,她探出头来对小林先生打着招呼:“小林先生,中午好啊,不进来喝一杯咖啡提提神吗?对了,您身旁的这位是……?”

小林先生抢了我的话,“这位是稻井老师,是名作家。”

店员对编辑和作家的组合早就习以为常,她看了我一眼,也问我要不要进去。

但我想起之前小山编辑说起他和小林先生之间正处于有点尴尬的情况,我要是进店了,肯定会和小林先生一桌,这样等小山编辑来了,场面一定令人目不忍视,如果在门口,小山编辑来了还能说只是偶遇,然后聊了会儿天。

“不用了。”我微笑着拒绝了那位店员,她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能拉到生意自然好,拉不到也没事。

她对我们说“那我就去忙啦”。

和小林先生二人独处,我总感觉气氛难熬,而他又稳立于前,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我只好再度尝试:“小林先生也很忙吧?不用在意我,我再稍微等等就好。”

本以为他会就此打住,可此时异样发生了。

——一股甜得发腻的香味灌入鼻腔,随着呼吸一路朝下,像是有什么魔力,我感受到意识不受控制,变成了一片空白。

意识消失前我最后听到的,是小林先生的叹息。

“可是,我等不起了。”

……

……

我是被叮叮当当的锤击声吵醒的。

眼皮就像被人用粘性极强的胶水粘住了似的,又沉又难受,光是睁眼就废了我好大的力气。一睁眼,便是陌生的天花板。我正平躺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我意识还未完全归位,但我努力感受着四肢,却发现手脚都被人用粗粝的麻绳绑了起来,而且系得很紧,稍一用力就能在身上勒出痕迹。

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我被人绑架了?是谁对我做了这种事?

前三个问题我还无法解答,但最后一个,我已经有了答案。

——是小林先生。

我们之间有私仇吗?不,我想不出,甚至说我们就比陌生人要强上个一星半点,并且我每次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那就是工作上的事?不,这也不对,按照小山编辑的说法,小林的敌人是他才对,那我这算是被殃及的池鱼么?

算了,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从这里离……

“!”

冰冰的——

我刚侧过脸,就在身旁发现一具没有温度的身体。我的身体的部分正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

看起来是小学年纪的女孩,她的身份不言而喻——是小林先生的女儿小葵。

她分明已经没有了生机。

“小葵已经离开了我。”

绑架我的始作俑者,手中拿着一柄结实的铁锤,正站在房门口,他望向女儿的目光中充满了每个慈父都会有的怜爱和不舍。

也许我是缺乏同情心的,我此刻对他父女情深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更生不出一丁点对死去的小葵的怜爱,我只想赶紧从这里逃走。

我注意到他手中拿着钉子,所以刚才我听到的声音,是他在钉什么东西?

——不正常。

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

我竭力克服恐惧,望向小葵的尸体那侧的窗户——被人用木板从里面钉上了,甚至钉子锤得乱七八糟,根本不考虑美观,钉钉子的人只想赶紧将这一切封闭起来罢了。

房间里的空气冰冷得吓人,空调被打开了,我合理猜想是为了保持小葵的尸体不要腐烂,但我穿得单薄,在被束缚而感到浑身的细胞紧绷的状态下,又被冷气双重折磨,好不容易从药物中复苏的意识又快要有点不清醒了。

我要逃跑才行——可这个念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力气、工具全都没有,还被人以近乎无解的方式捆绑了起来。

小林先生已经在我旁边坐下,他温柔的将锤子和钉子放得远远地,就像是在担心我会害怕似的,分外体贴。他甚至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我的身上,然而他的“好意”在我品来就是砒/霜,一碰就感觉自己会立刻暴毙。

他说:“这是小葵练钢琴的房间,装修的时候特意将隔音效果做到了极致。我建议稻井老师保留力气,不要做无畏的求救。”

说完,他话中像是有一丝怀念,却又逐渐染上疯狂:“曾经,我和我妻子时常在钢琴房约会,多半是夜晚。”

我不敢也不想去琢磨他话中的深意,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我问他:“小林先生,你带我来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看向他唯一的孩子,早已死去的小葵。他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然后俯下身,拨开小葵的额头,在上面落下一个晚安吻似的轻吻。

“我唯一的女儿,她也是我世界的全部。我找银行贷款,我将房子抵押出去,我四处筹钱,也没能阻止死神的脚步,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他还是将我的天使夺走了,不论我这个父亲是如何的哭喊和乞求,小葵也已经离我而去了。”

他的精神一定很糟糕。我想,他根本不需要谁来认同他,他也不是想向谁倾诉这个故事,他只是陈述他哀痛的、恨之入骨的情绪。

“小葵从去年起就说过,想要一个性格温柔的新妈妈。可我一直没能满足她。”他用手梳理着小葵额前乱糟糟的刘海,强迫我听他的故事:“我想要的是——美丽、温柔、对孩子充满耐性、又热爱文学的女性……”

“就是像老师您这样的。”他说着,自己笑了,“如果不是小山那家伙,老师您就是我负责的作家了,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本来想循序渐进的追求稻井老师……可是小葵已经等不了了,她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医生束手无策,我只好带她回家,每天都想着怎么多陪陪她。”

“这么粗暴的方式不是我本愿,还请老师不要见怪。”

小林的笑容就像是被人雕刻的一节腐木,被虫蛀蚀后又被湿浪重刷,变成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样子,在这脆弱的幻想所带来的虚假笑容中,我只能读出一层又一层被包裹着的绝望。

女儿重病、职场失利、身负外债,全都是将他的脊梁敲断的铁锤。

他说,“老师,和我一起去见见小葵吧——见到你她一定会开心的。”

他想做的,是将房中最后变出三具尸体,就像一家三口那般。

小林根本没给我机会,他的情绪已经宣泄得足够多了。接下来驱使他的便是犯罪时一鼓作气的气势,他跨坐在我身前,伸出手就要扼住我的脖子,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我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火盆——看来他本意是想烧炭杀人。

——我会死。

我悲哀的、无法挽回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求救的方法已经被堵死,这座房子甚至被他从内部用木板钉上了全部的出口,在这万籁俱寂的恐惧中,我有几次都觉得心如死灰。

我会就这么死在这里,和根本没见过几面的人,死在一个房间里,看起来就像自杀一样,被迫用死的方式加入这个家庭,扭曲我的本愿。

前不久我还没有找寻到自己想做的事,如今生活才刚刚走上正轨,想不到要这么结束了。

他从我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我记得……是叫‘太宰’对吧?”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两个字,我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更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疼痛的感觉令我意识清明了几分。

“你要做什么?”

他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只是之前撞见你们一起买东西,我就记住了他的名字而已。既然要把你从他身边抢走,怎么说也要给他留个信吧?”

他当着我的面,拨通了电话。在一阵漫长的等待中,我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电话的嘀嘀声,间隔都让我觉得比平时长,就如同在心脏叶上蹦跶,而最后是无人接听。

自动转换为了留言模式。

小林先生很无奈的是表示:“看来,老师您的运气真的不太好,只能语音留言了。”

他脸上爬满笑容:“——和你的男朋友道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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