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关立鸣来了沈府,送来了三家的赔礼。
金银珠宝皆有之,还有三家名下的几间铺子和田地。
临州城各家之间历来有争斗,柳家、周家和齐家的行为,以往倒不算什么,只是桑域阁对临州城的意义大为不同,这次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沈洵安对这个结果不予评价,只是拉着程桑去选了些感兴趣的东西,其他都扔进了府里的库房。
就在程桑以为,有过此次的教训,能放松一段时间时,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小姐,程家来人了。”
沈府的正厅里,沈筑行和沈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沈洵安和程桑居于左侧,右边是程老夫人,以及程家等人。
这是程家人,第一次集体跟沈家会面。
“沈大人,沈夫人。”
程老夫人年纪更大,但对名盖全城的沈家很是敬畏,言语间把自己放在了下位。
沈筑行微微颔首,视线扫过整齐一列的程家人,面色平静。
“久闻程老夫人大名,不知老夫人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程老夫人看了眼对面的程桑,“老身是为不争气的孙女而来。”
沈府里能跟程家扯上关系的,也就程桑一人而已,沈筑行毫不意外。
正要说话,一旁的沈夫人突然面色柔和的抢过话茬,“阿桑很争气的,老夫人想对阿桑说什么?我好歹也是她干娘,老夫人不妨说与我听听。”
程老夫人点名为程桑而来,为了就是撇开沈家三人,意为这是他们程家的事。
但没想到沈夫人会这么直白的揽上自己,还把自己也放在程桑的长辈辈上。
这就不太好开口了。
能活这么大年纪,程老夫人也是人精,略一愣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就是想问问桑丫头,老身那不争气的儿子,还算不算是程家人?”
沈夫人拧起了眉,“何意?”
自认拿捏着弱点,程老夫人的语气也硬气起来。
“先前我让老大接管老二的店铺,桑丫头口口声声说,老二欠程家的在分家时已经归还,老身就想问一句。”
“十月怀胎生下他,生养之恩,可需赡养父母?”
“如若不需要,也不认老身这个母亲,那老身也不在乎一个死去的不孝子,还请沈小姐将你父亲的牌位请出程家老宅!”
请出程家老宅六字一出,沈家三人脸色齐变,程桑更是蹭的站起身来,额间青筋直冒。
“祖母这是要逼我?”
程老夫人老神在在,“老身哪敢,你可是沈家小姐,程家得罪不起。”
程家今天这一行,全是程老夫人和程颐的意思,来之前程三就在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又要来找阿桑,他还以为是想借助一些桑域阁的名望,发展程家。
现在听闻这句话,他震惊的脸色都变了。
“母亲,这不可!二哥是您的儿子!他是程家人!”
程老夫人瞥了三儿子一眼,“他女儿都不认自己是程家人,我认又有何用?”
显然,之前程家种种在程桑身上吃的亏,让这位老夫人已然豁出去了,她现在就是在逼程桑。
要么,老老实实把程父留下的东西交出来,让程家与桑域阁共同进退,要么,就把程父的牌位迁出程家老宅,让他死后都无颜去见程家列祖列宗。
这是明谋。
事情走到这步,沈筑行和沈夫人也已经无能为力了,他们同时看向左侧的程桑,低低叹了口气。
程家这招太狠了。
为了好处,都死去的儿子都不认了。
偏偏这种事外人也说不得什么,他们程家的人,程家愿不愿意认,是他们自己的事。
沈家威望再甚,也做不到涉足别人的家事。
程老夫人身后,程颐一房面色得意,他们惦记了那么久的铺子钱财,一直拿不到手,今时今日,那小辈还有何办法?
另一旁的程三和夫人则是一脸哀戚沉默,二哥在时,虽极少来程家老宅,却对他们夫妇二人不错,两人的儿子,也多受二房一脉照顾。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他们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可他们人微言轻,根本做不了什么改变。
被夫妇俩牵着的小儿子程志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几岁的小孩子懵懵懂懂,还以为是来找他的小哥哥玩的,他依旧许久未跟小哥哥见过了,摇着母亲的手便问。
“娘,阿域哥哥呢?我能去找他玩吗?”
小孩子天真的嗓音,在安静的正厅里格外响亮。
程老夫人瞥了小孙儿一眼,忽的扯唇。
“志哥儿,你想去找域哥儿玩?”
程志点头。
程老夫人意有所指,“这简单,你去求你桑姐姐,她会带你去的。”
小孩子没那么多想法,一听便当真了,兴冲冲跑向对面,快的连程三夫妇都没能抓住他。
“桑姐姐!”
程志还记得程桑,这是域哥哥的姐姐,以前也经常陪他玩,比芷姐姐和薇姐姐对他好多了。
“桑姐姐,域哥哥不在吗?小志想跟域哥哥玩。”
他脸上挂着天真开怀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沾染到身后程老妇夫人的恶念。
程桑垂眸看着刚到自己腰间的幼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志哥儿。”
“嗯。”
所有人都等着那站起身少女的答案。
她蹲下身,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几乎是这抹笑容刚刚出现,程老夫人也跟着露出了笑容,还有她身后的程颐等人。
他们知道,这个一直不听话的孙女(侄女),终于还是妥协了。
面对着这一张张得意的笑脸,沈洵安眼神冰冷,内心怒气冲天。
妥协?
呵,以为人人都是你们程家这些软骨头吗?
下一刻,他毫不意外的听见程桑熟悉的语调响起。
“以后,你乖乖听三叔和三叔母的话,沈府,就别再来了。”
程志还懵懂不知这花的含义,程老夫人和程颐等人脸上的笑蓦地僵住。
程桑站起身,直面这一群亲人长辈,内心再无波澜。
“老夫人的手段我见识到了,放心,下午我便去程家老宅将父亲的牌位请出来。”
不再称祖母,也不再称大伯,什么是心死,这就是。
程老夫人等了半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气急败坏道。
“你父亲的牌位请了出来,就再也迁不回去了!”
“我知道。”
世人在乎的,无非是生前光宗耀祖,死后入土为安。
她的父亲,生于程家,埋于程家,不管外人怎么想,父亲都应该是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