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玉姝见到躺在床上瘦得脱了形的母亲,顿时泪如雨下,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母亲哭得肝肠寸断,雪梨、樱桃眼见得平日里钗环明艳、端华体面的太太成了这样儿,也禁不住呜咽流泪,原本清冷静寂的房间突然跑进来几个人,刚增添了些许生气,转眼间却又变得凄凄惨惨。
因柳氏这两天白天里会昏睡很久,今儿早上大太太蒋氏派春桃过来瞧看之后,索性就不留人看守了,觉着只需到喝药的时间把药送过来即可,柳氏再能捱,也就这几天的功夫罢了!
玉姝看着母亲饿得脱了形,身上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换了,擦洗更是不会有,整个人散发出阵阵异味,这都快被虐待死了,身边竟不见一个婢仆,她如何不伤心惨痛?
心里越发恨透了老太太和蒋氏,什么仇什么怨?既是要人死,临死的体面都不肯给?
陷于昏睡中的柳氏,被孟玉姝哭着摇晃着,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许是头晕眼花,她眯起眼看了好久,才确定面前的人是她的长女玉姝。
柳氏又惊又喜,一开口嗓音却变得玉姝都听不出来,完全没有往日的清脆爽利、充满活力,而是像把破锣般暗哑、低微:“玉儿……是玉儿来了吗?”
玉姝用力抱紧柳氏,哽咽道:“我是玉儿,是您的大女儿!娘,玉儿来迟了,请娘亲恕罪!”
柳氏眼中流出泪水,脸上神情变幻交替,由不舍转为决绝:“玉儿啊,娘想你们姐妹,想极了!娘好些天不能见到你们,心里好难过,可是娘不愿……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娘,女儿再不来,娘就要被她们害死了!”
柳氏苦笑了一下:“你瞧,你来了,看到这些,日后就会胡思乱想,怕是要与家人至亲生了隔陔,这不是好事啊。玉儿,娘只希望你们姐妹俩平平安安快长快大,将来都能嫁个好人家,姐妹相依傍相扶持,一生顺遂喜乐,为娘,便死而无憾!”
玉姝泪流满面:“娘!没有了娘,我和妹妹连活命都难,还谈什么顺遂喜乐?”
柳氏虚弱地喘了两口气,忍悲含泪道:“你们会、会好起来的!娘绝不愿离开你们,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外祖家败落了,牵连甚广,娘是柳氏女,娘若活着,常宁伯府便处于危机中,到时你们姐妹怎生是好?没有了娘,你们自有祖父母、爹爹和其他亲戚族人庇护,免遭世人冷眼,仍能像以往那样平安快乐地成长,幸福一生……”
玉姝听得这话,一颗心犹如被烈火焚烧般难受,下意识地打断了柳氏:“娘别说了!娘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就关在这院屋里,怎知外头事情?是否祖母和大伯母她们说什么,您都相信?连我都知道,本朝问罪,不及外嫁女,娘虽是柳氏女却早已嫁做孟家妇,您顾忌什么呢?我说了的,没有娘,我与妹妹绝不能好过,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黄泉!”
“玉儿……住嘴,娘不准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