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把风夜菱拖上石岸,见她仍昏迷不醒,忙扶着她坐直身子,用真气为她逼出胃里吞积的水。在吐出三大口水之后,风夜菱才悠悠醒转。
这似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山腹内洞,除了几个耗子大小的裂缝便再没有其他出路。洞内一半是进来时的水道形成的暗湖,另一半则是坚硬的岩地。借着夜明珠幽暗的光线,但见洞内四壁参错不平,洞顶的钟乳如利剑一般根根倒悬,真个阴如魑魅,森若魍魉。
“这是在哪?”风夜菱靠在蓝桥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这可是到了阴间?”
“虽然未到阴间,却也不远了。”蓝桥苦笑着解释了他们当下的处境,道:“我们现在应是被困在山腹之中,进来的那条水道是唯一的通路,却被巨石从外面堵死,出不去啦。”
“出不去了?”风夜菱挣扎着扭动一下身子,又道:“我们这算不算是被活埋在山里了?”
“若是往好了说,我们也算捡了一条命。”蓝桥强打着精神道,“和很多传奇故事一样,我们被奸人所害,却最终未被奸人所乘,虽然坠崖,却幸存下来,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风夜菱摇头道,“占了老天爷的便宜终究都是要还的,所以你看,我们虽没摔死,却仍然即将困死饿死。”
蓝桥回想起方才在崖上发生的种种,老脸一红道:“对不住大小姐给我创造的机会,再次败给那张仲杰,我实在是……”
风夜菱止住他道:“你不必因此自责,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我哥也未必能取胜。更何况人的优劣善恶,又岂能以武功高低一概而论?”
蓝桥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却仍是不能释怀:“后来朱玄过来打我,大小姐又何必护在我前面。”
风夜菱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你不是也下来了吗?反正也是死,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分别?总好过被他们两个奸人凌辱折磨。”
“都说红颜薄命。”蓝桥叹了口气,挤出一丝微笑道:“想想我也还算命好,不但能在死前落个清静,还能和天下第一美女同葬一穴,我该高兴才是。”
风夜菱听得莞尔,掩嘴笑道:“什么天下第一美女,楮哥哥少取笑人家了。”
她受伤不算重,坐了一会便恢复些气力,拿了蓝桥的夜空剑,用夜明珠照亮起身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出口之后,无奈重新坐下,幽幽地道:“我们虽没东西吃,好歹有水喝,七八天总还是撑得下来的,若是再能在水道里抓两条迷路被困的鱼,说不定还能再多活几天。唉,能在死前最后品尝一下楮哥哥的手艺,也算不虚此生了……”
风夜菱听蓝桥没反应,忽然心慌了一下,又叫了一声道:“楮哥哥?”
还没反应。
风夜菱连忙凑过去看,却见蓝桥不知何时已伤重昏迷过去。他被张仲杰连砍十三刀,虽然都是外伤,却失血不少,再加上后来和朱玄打架,又在水道中拼一口气把风夜菱拖进山洞再把她弄醒,至此早已是支撑不住。
“楮哥哥……”风夜菱迅速卷起裙角,然后微一用力,把罗裙撕成十几根布条,坐到蓝桥身边细心地为他包扎伤口。蓝桥伤口很多,风夜菱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包扎完毕,只把蓝桥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又不知过了多久,蓝桥缓缓恢复过来。
蓝桥一睁眼就看到在身旁托腮静坐的风夜菱,也不知是醒是寐,轻声唤道:“大小姐?”
风夜菱娇躯一颤,喜道:“你醒啦?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再别叫我大小姐了,叫人家菱儿吧。”她说到这忸怩地一笑,盯着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发怔。
“菱儿。”蓝桥唤了一声,感觉和风夜菱莫名又亲近了不少。他察觉到自己身上被缠着布条,又看到风夜菱光着一双莹洁如玉的美腿,不禁感动地道:“多谢菱儿为我处理伤口。”
风夜菱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腿看,不禁更是羞涩,垂着头低声道:“楮哥哥本是为救人家才受的伤,帮你处理伤口是人家分内之事。”
“唉。”蓝桥叹息一声,“只可惜终没有寻到你爹,也不知山城那边怎么样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风夜菱轻声道,“现在我们出不出得去都难说,哪还有余力去想外面的事?”
“出得去!一定出得去的!”蓝桥倔强地道,“就算这洞里没有别的出口,水下说不定还有,我去看看。”说着他就拿起风夜菱放在一旁的星沉夜落。
风夜菱担心地道:“可你的伤……”
“不妨事。”蓝桥用力把镶嵌在剑柄的夜明珠取下含在口中,然后把剑挂在腰间,跳下水去。
山外正是狂风暴雪的极冷天气,这条水道也甚是冰寒,蓝桥不得不运气护体,才不致被冰水冻僵。他对水道的长度有个大概的印象,所以并不惊慌,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细细查看水道四壁,却直至游回水道入口也没发现任何岔路。
水道的入口有一人多高,却被一方巨石堵得严严实实。他猜是张仲杰为怕他们落崖不死,特意踢块石头下来补刀的。蓝桥拿剑在石头上砍劈数下,由于水中阻力只能留下寸深的刻痕,无奈只得返回。
蓝桥去了有近一刻钟,风夜菱在洞内等得心急如焚,待蓝桥一冒出水面,她立刻凑过去道:“怎么样?”
“没别的出口了。”蓝桥游回岸上,只觉浑身伤口都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仰躺在岸边歇息。
“都说不要勉强自己了,你这样人家会心疼的。”风夜菱关切地蹲在他身边道,“快先休息一下。”
蓝桥沿着风夜菱的玉腿看到她的脚踝,同时也看到她脚上的镣铐,不禁挣扎着坐起来道:“差点忘了,我先把你的脚镣打开。”
风夜菱一把按住蓝桥的肩膀道:“不急,脚镣什么的现在对我也没太大影响,你还是先省省力气吧。”
蓝桥凝视着黑漆漆的镣铐,又抬头看着风夜菱的俏脸,忽然道:“我虽然没找到出口,却想到一个办法。”
风夜菱眼睛一亮道:“什么办法?”
蓝桥坦然道:“一个笨办法。”
风夜菱似笑非笑地砍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是想凭着这把剑一点点砍个缺口出来吧?”
蓝桥正色道:“涓流可成渊海,水滴亦可穿石,这把剑如此锋利,办法虽笨,却未尝不值得一试。”
风夜菱不解地道:“且不说这水道冰寒彻骨,单是这水道之长,你闭一口气来去往返,中间也就只够你砍几下的,这样一寸一寸地开石造路,要多少天才能开出一个缺口来?”
“但我们已别无选择。”蓝桥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却又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除了等死。”
风夜菱竟无言以对。
山洞内除了夜明珠那点微弱的光芒便是彻底的黑暗,蓝桥自从下定决心开石造路,便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他不分昼夜地往返于水道入口与山洞之间,每一刻钟一个来回,游过去在封路巨石上砍开几道剑痕,再游回山洞里换气,通常和风夜菱话也说不到两句便又下水开始下一趟行程。
坐在山洞里等待的风夜菱同样感觉自己快疯了,她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寞包裹着,每隔一刻钟才有瞬息的光明点亮她的世界。她是如此渴望蓝桥在换气的时候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因为每一次当蓝桥再度消失在水底,她都不敢保证下一个一刻钟他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