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山,封予山除了三碗汤药之外粒米未进,周树急的掉眼泪,可是瞧着封予山咬牙忍耐的模样,他到底也不敢多说一字,只是赶紧地又端进来一盆热水,拧了帕子,轻轻地给擦拭封予山汗湿的额头。
“主子,罗植那边送了……麻沸散过来,”周树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开了口,“您要是实在忍不住,老奴这就给您送来。”
封予山的旧伤痼疾实在太严重,一干止疼的汤药对封予山来都起不来多少缓解作用,罗植不得已调制了麻沸散,让封予山受不了的时候服用,可是麻沸散是会成瘾的,所以封予山一直都是咬牙忍着,还没有服用过。
只是这一次,比往日更难熬了,身体的高热降不下来,他似是被丢在锅里煮,每一处旧伤都在叫嚣,入骨的疼痛遍布他体内的每一处角落,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着疼,封予山得死死咬着唇,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
脑子越来越昏沉,可每当他觉得自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一阵激疼又会猛烈冲击而来,逼着他只能清醒地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剧痛。
封予山死死地攥着拳,指甲都抠进了被褥里,他双目死死盯着墙上的那一张大弓,半晌,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主子!老奴这就去给您拿麻沸散!”周树被惊到了,顾不上太多,忙得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甫一出门,顿时泪流满面,他一边擦着泪,一边顶着风雪朝前走,心里满是痛苦不甘,主子那样的天之骄子,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邹令从外头匆匆赶来,正瞧着周树这般模样,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忙得拦在周树前面,沉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周树没回答,只是红着眼道:“我去给主子取麻沸散。”
这话一说完,周树就擦着邹令的肩,匆匆朝小厨房去了,留下邹令一个人怔怔地站在漫天风雪里,半晌,邹令大步走进了正堂,来不及脱掉披风,邹令便急匆匆进了书房。
“主子!”
邹令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是封予山的心腹,这两年虽然没在身边伺候封予山,可曾经也是伺候过封予山的,也见过封予山旧伤发作是个什么模样,可是这一次,显然出乎了邹令的意料。
只见封予山浑身都汗湿透了,露出的胸膛正中,是一条殷红的伤疤,那伤疤明明平时是浅白色,可这个时候却红得如此不正常,邹令单单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惊,更别说是此刻正在忍受的人了。
封予山满脸汗水,眼睛满布血丝,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他呼吸急促又剧烈,一下一下都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嘶哑又急促,而胸膛那道长长的殷红伤疤,就随着这一声声的呼吸,起伏着。
邹令顿时就红了眼眶,他疾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软塌前,一张嘴就带着哽咽了:“主子……”
邹令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既不能为封予山报仇雪恨,也不能为他承受痛苦,甚至还不如罗植跟周树,至少能想办法缓解封予山的疼痛。
邹令死死攥着手,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可是手中握着的……
邹令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忙不迭掀开披风,露出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护着、一个花苞都没有伤着的那一束红梅,忙不迭送到了封予山的面前。
“主子,您看,这是大小姐特意挑的花枝,送给您的!”邹令忙不迭道,一边将红梅举到封予山的面前,“主子,大小姐听说您病了,特别担心,赶紧地就让人将这一束红梅送到了怀仁堂,主子您看,这是大小姐的心意!”
定定看向大弓的眼睛动了动,封予山费劲地侧过脸,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就近在眼前,直勾勾的目光渐渐清明了下来,在这些花苞上流连着。
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说了点什么,只是声音太哑,邹令没听清楚,他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主子,您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