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老管家匆匆撩开门帘进来,穆增行将就木,穆府的下人这时候都按照规矩通通跪在外头,乌压压的,静悄悄的,都在等待穆增的死讯。
老管家进房,一边着急朝内间张望,一边迟疑着躬身对穆葭道:“大小姐,老奴在。”
穆葭放下了茶杯,撩起眼皮看向老管家:“老管家,都到这个时候了,也该把二妹接回京师了,要不然一旦祖父撒手人寰,二房岂非连个守孝的人都没有?你说是吧?”
老管家被穆葭这话说的,心头一颤,难免涌上些愤然来,他不能接受穆葭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穆增的身后事,毕竟穆增人还在呢,毕竟穆葭还是穆增的孙女,实在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
但老管家又怎么能拿穆葭当个乖乖孙女看待?他比谁都清楚,穆葭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却绝对是个厉害角色,看看二房都是个什么下场?再看看穆增,虽然这桩桩件件似乎都跟穆葭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老管家却笃定,穆葭没少在背后出力。
所以即便再愤慨,到底也得憋着,思量片刻,老管家有些犹豫地道:“大小姐所言极是,只是……二小姐被送去河西老家这事儿,当时是二爷当众拍板定下来的,让二小姐回老宅打扫家祠侍奉祖先,终身不得离家祠半步,当时老太爷也是拍板的,这时候若是让二小姐返京的话……只怕不妥。”
穆葭闻言,忍不住嗤笑道:“老管家,敢问穆氏老宅家祠里头都供奉着哪些了不得的祖宗先人?我这个穆氏女见识短,竟长到现在还一个不知,倒是听过一嘴,在祖父入京赶考中进士之前,穆家祖上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倒有过几个偷鸡摸狗之辈,当年险些误了祖父的前程,不过也是歹竹出好笋,后来祖父做官,回乡修了祠堂,不知哪几个偷鸡摸狗的可也被写进族谱了吗?灵位可有请进祠堂?当然,这还请你这个自幼就入穆家伺候的老人儿给我解惑。”
穆葭这话说的极是不客气,老管家如何听不出来,当即就红了脸,明显显的恼羞成怒:“大小姐,您也忒放肆了些!”
“老管家这是做什么?”穆葭淡淡道,对上了老管家恼怒的视线,嗤笑道,“难不成在老管家眼里,祖父竟然还比不上那起子偷鸡摸狗之辈?宁愿让二妹留在老宅供奉他们,也不想让二妹回京为祖父奔丧?老管家,这可有违你一贯对老太爷的忠心啊。”
老管家原本蜡黄的脸,这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儿,站在原地使劲儿喘息了两口,然后一声不响地就要往外走,看来真的是被穆葭气得不轻。
穆葭懒得管老管家是个什么脾气,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斟了杯茶,一边慢吞吞喝着,一边叫住了老管家:“正好这趟接二妹入京,把穆家贪占的田产地契都一并交接清楚了,老管家,这事儿你仔细盯着,可别让穆家那起子人又犯了偷鸡摸狗的毛病,丢了几亩田地事小,连累了祖父的一世英名,那可就事儿大了。”
老管家深深吐了两口气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转身对穆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穆葭没再搭理他,懒洋洋地冲他摆摆手,又继续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茶,脑子里想的都是穆芙离京之时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
也真是难为她那么个娇滴滴的贵女,去乡下受了那么多的罪,当然佟绣春肯定不会不管穆芙的,穆芙这一去说是打扫家祠供奉祖先,可实际上大小姐只怕连笤帚都没有碰过一下,只一心盼着娘能想出法子赶紧把自己救回京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