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八,周长富的骨灰入土为安。在这之前他的孝子贤孙们在家大操大办了几天,每顿光是在这里吃便饭的人就有十几桌。如果不是年关很多人要在家里忙碌,估计在这里的人还会更多。
没办法,周庄周家和庄家都是大姓,两个家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人见面都喊老表,平时像一些乔迁新居孩子过生日这些事情没法牵扯太多,都是血缘特别近的人才会上门祝贺。但是遇到老人过世,那就是本姓家族都惊动了,想从简都不行。
周世清和周世平被请去当知客忙了几天,每天一大早就去,一直到亲友们吃过晚饭后才回来,着实累得不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平时两家之间有些什么,现在都要抛在脑后,一切以办丧事为第一。
周扬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临近过年是他最忙的时候,一大清早就出门,直到中午才回来,在家里拿了孝布去报到,吃过了中饭再回来睡觉休息。他无意中得知,本来办丧事做便饭是想从他家买一些平菇回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又改成从周世忠手上买了。
周扬帆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当然他也懒得计较这些。平菇又不是卖不掉的,何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呢。周世忠那人是怎么人品他又不是不知道,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去计较。
周扬帆也就是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的看番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用他自己的话说格局好像变大了,懒得去计较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要是以他以前的想法,就是周长富死了他也不会再踏上他家门的,但是等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记恨了,反而有种淡淡的哀伤。
这种哀伤不是真的因为家族中失去了一位长辈,而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离世了,生命无常,和必要为一些小事去斤斤计较呢,何必呀。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由于周长富的去世,他想到了家中年迈的老福祖。这个现在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家,虽然精神状态尚可,但是谁又能保证,他晚上躺下去第二天早上还能起得来呀。
那两天周扬帆一直都提现吊胆的,生怕这种担心突然变成了现实。他晚上睡觉钱都要到锅屋转一圈,帮老人家塞一下被子,试一下他的被窝里暖不暖和。夜里起来采平菇的时候,也要先过来查看一下,看到老人家睡得很安稳才放心。
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里对于老太爷有多深的情感,那种打小就培养起来的爱戴是谁都取代不了的,就连父母都不行。所以当柳成荫取笑他的时候,周扬帆差点发了火,可是把柳成荫吓得够呛,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像是吃了火药一样突然暴躁起来。
周扬帆的反常让周世清和许有香也都感觉到了,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知道周扬帆对于老人家有多深的情感,也理解周扬帆的所作所为。
直到除夕晚上,周扬帆给老福祖洗了脚,服侍老人家上床,刚要关灯出门的时候,老人家微笑着喊住了他。“扬帆!”
“太爷!”周扬帆转过头来,轻声应了一声。
“好孩子!”老人家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慢慢地缩进了被窝。
周扬帆关了灯出门,听着庄上稀疏的鞭炮声,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掏出了手机。
“远航!”
“哎,哥,你晚饭吃了吗?”电话那头有点吵,周远航的声音有点模糊。
“我吃了,你呢?”周扬帆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