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锦深轻声说:
“在她生下我养父的儿子,也就是我弟弟之后,她就像完成了任务,开始和我养父分居。养父希望她能带走我,毕竟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我妈拒绝了。她说她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被打扰。”
时芊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说何锦深的养父对他冷淡有情可原,可他母亲的这种态度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当年是她出轨造出了这个孩子,也是她把何锦深生下来,那她凭什么还不对这个孩子好,而是任由他一个人留在不受欢迎的家中?哪有这么当妈的?还有,何锦深的生父又去哪里了?
“我就是从那时候很清楚地知道,我母亲和我养父一样不喜欢我。她大概觉得,我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我五岁去了外祖父家里,也是他送我去学钢琴。有了钢琴,我就不再那么孤独了。”
何锦深又笑了一下,平静地说: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钢琴上,当时教我弹琴的老师惊讶地发现,我的琴艺很快就到达了他不能教导的程度。外祖父知道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后,很快给我联系上了海南最好的钢琴老师。
时间过去得很快,十二岁那一年,当时的老师建议我去考北城或沪城的音乐学院附中,是我自己选择了沪城。因为我母亲在北城开了一家分公司,我不想待在她常去的城市,那会很尴尬。
就在我要启程去沪城时,我外祖父带我去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见到对方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生父。他在和我母亲认识之前就已经有了家室,娶的还是外国妻子。
他比我养父还要有钱,所以他给我这个私生子留了一笔信托基金,让我在十二岁以后每年都能领到一百万,直到我死,这就是他给我的全部礼物。他要我手下这份礼物,同时也要我为他的事保密,他不希望我对任何人说起,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何锦深现在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他从小就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这里面曾经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情绪,即使他不说,时芊也能大致猜到。
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真正心冷的人,他只是长久以来都都习惯了不和任何人亲近。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我就领到了六百万,这完全是我的个人资金,而我平时的开销也用不着这笔钱。对我来说,这些钱只是一个数字。我按照外祖父的建议,找了专门的经纪人去运作这些钱,或是拿去投资,或是置产。那个经纪人的头脑很聪明,他有办法让钱生钱,让我账户上的数字变得更大更显眼。”
何锦深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他说的,钱对他来说就只是钱而已。
他并没因为有钱就快乐,反而变得更寂寞。
当他赢得了一场又一场比赛,当他坐在辉煌的音乐厅里弹奏钢琴,可却从来没在观众席见到他的父母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
“这么多年,只有外祖父会偶尔来沪城看我。但我知道,他其实不喜欢西方的古典音乐,也听不懂我的琴音。他只是觉得,既然我的父母都不能尽责,那他应该对我付一部分责任。他爱我,但他更多的只是想弥补我。”
何锦深闭上眼睛缓缓道:
“他真正偏爱的是我的弟弟,他名正言顺的外孙,正如他偏爱民乐和闽剧。他偏爱宫商角徵羽,不喜欢西洋乐多出的半音。所以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遇到过真正喜欢我的人。”
时芊听他这么说,眼泪更加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我是认真的,如果五年前你对我开口求助,我会给你一千万。我账户里的钱足够支付这一千万,我也愿意给你。对我来说,那些钱用来帮助你才算有意义,不然他们就只是冰冷的数字。”
何锦深皱紧着眉头说:
“但你没有开口,你只是离开了我。五年时光对一个小提琴手来说是多么宝贵——”
对他来说,又是怎样的煎熬。
他真的恨过她,他恨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但当他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时,他真的痛心她为什么那么傻?
“你真是白痴,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人!”
想到这里,何锦深也有些失态,对时芊厉声道,“你失去了那么多,明明只要你当时跟我说清楚真相——”
你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失去,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去美国追逐梦想。
“对不起,锦深。”
时芊哭得像是泪人一样,喘不过气来。
这五年来,她一天比一天清楚,她失去的是多珍贵的人。
“我说过,我从来都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何锦深握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她道,“不许哭了,你这样太难看了。”
时芊却只能用模糊的声音对他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何锦深将她搂入怀里,低声道,“我只想听你说,不会再离开我。这一次,你没有理由再说放弃了。”
不远处。
白蓝雪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脸上露出笑容。她回过头看到左惟墨嘴角也噙着一抹笑,有些奇怪地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也笑了?”
“我当然要笑了。”
左惟墨一本正经地说,“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钢琴家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我由衷地为他高兴啊。”
白蓝雪嘴角一抽。
这家伙说得冠冕堂皇,但她才不相信是这个原因。
“之前我在后台和时芊姐聊天,就觉得时芊姐是特别好的女孩,何学长和她在一起,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白蓝雪停顿片刻,又说:
“而且看这样子,他们两人之前就有过故事,那现在他们这算是破镜重圆吧?”
左惟墨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何锦深和这个短发女生是新欢还是旧爱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何锦深有了女朋友,就不会再觊觎他的未婚妻。
另一边。
杜夫人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然后像模像样地闭着眼睛许了愿。杜幸很有眼力见地没问她许的是什么愿,生怕她一张嘴就说是想要个大胖孙子。
“婆婆,我们切蛋糕吧。”
叶婧笑着说。
杜夫人看了叶婧一眼。
叶婧今天穿着长袖的薄羊毛上衣,脖子上戴着银色的吊坠项链,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优雅,很有女人的知性美。杜夫人在心里想,确实,叶婧再怎么说也比那些不入流的野女人强得多。
“好。”
杜夫人没有说什么讽刺人的话,就顺从地接过塑料刀开始切蛋糕,倒让叶婧和杜幸都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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