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民政局大门,抿着嘴唇,好半天都没有挪动身体。少女时也曾幻想过今后我会和谁一起来民政局领证,那个陪我一起来的是不是我当时爱着的左愈,如今,倒真是左愈陪我一起来,可幻想的情节转换为现实,却不是梦想成真,而是此生落空。
“夫人,你不下车,是想让我抱你下去?”
坐在我身旁的男人挑起一边的眉毛,十足的霸道,那双深邃的眼里却含着笑。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我们两人闹到这种地步,他还能因为要和我一起去领那笑话般的一纸婚约,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包括他的发丝都在告诉我,他是真的为此高兴。
左愈啊左愈,当初我爱你爱得飞蛾扑火,葬送了一切;如今,你爱我爱得如此卑微——我还是不承认,左愈对我的感情是爱,但这种蚀骨的纠缠,已经无所谓是不是爱。
我只知道,他彻底困住了我的身和心,自由永远和我无缘。
想及此,我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丝不知是苦,还是酸涩的笑意,用释怀的口吻道:
“我们走吧。”
走吧,既然这是他要的,既然我没有自由的可能,那又何必再负隅顽抗,徒增悲伤。今生沦落到这种地步,去世之前还有人相陪,即使是我恨的人,也算是寥寥安慰。不知是出于复仇的快意,还是出于更深远的惆怅,我想到两年后我合眼时,左愈脸上会出现的神情,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热流。
他会后悔吗?后悔和一个身患绝症的女人领了证,把他的初婚浪费在了我身上?
这个男人会哭吗?
我好像,还没见过左愈哭。
如果这最后的捆绑能换来这个从不哭泣的男人的眼泪,那我也算是在弥留之际大仇得报,这一生也算值了。
领这一张结婚证,怎么算我都不亏。
看着挺拔俊美的男人忙里忙外地办手续,他俯身在登记台上填表的侧脸是如此认真,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倾泻而入,将他浑身笼罩在*温暖的淡淡光晕里,那种仿佛快要融化的美感点亮了我晦涩的眼。
左愈居然如此积极的要和一个女人领结婚证——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熟悉了他冷冽气质的那些老朋友们,应该一个都不会信吧?
“还有问题吗?”
把填好的表和证件交给负责登记的小姑娘,左愈托着下巴问。那小姑娘大概从没近距离见到这么俊美的男人,一下子红了脸,愣愣地点头,待到左愈回过头朝我笑时,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遗憾和惊讶。
我知道,这个小姑娘一定在想,这么俊美又有品味的男人,怎么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呢?而且他的结婚对象,竟然是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怪女人。
“先生女士,请跟我来这边拍结婚照。”
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左愈牵着我的手,脸上的喜悦让他看上去像变了一个人。如果有和他相熟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大为震惊。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像冰山的左愈,怎么会笑得这么灿烂?
“左愈,我的脸该怎么办。”
到了拍照的房间,我坐在椅子上,不安地看向左愈。他说得化妆师,我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这样缠着脸,根本就没法拍结婚照吧?闻言,他却轻松地一笑:
“我就是你最好的化妆师。”
听到这话,我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不敢置信地望着左愈,再三确认了他不是在开玩笑,我开始慌张起来。
“左愈,你会化妆,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我实在是气不过,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指着他鼻子骂道:
“你想让我憔悴着一张脸,被你画得像是老妖怪一样拍照,那你就是在做梦!”
开玩笑,我做了这么多心理工作来领证,他左愈却让我顶着一张大花脸,露着脸上的伤拍照,到时候结婚证上的我该有多丑?没有任何女人接受得了结婚照上的自己丑得像是怪物,他如果只顾着自己好看,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然而,左愈却笑眯眯地任我骂他,一点都没有恼火。随即,他示意随身的保镖将一路拎来的黑箱子递给他。当着我的面,他把黑箱子打开,我狐疑地往里面看进去,那里面竟装了整整一箱的化妆用品。
各式各样的化妆刷,粉底、唇膏、眼影盘等等,我能想到的,我想不到的应有尽有。
“还满意吗,夫人?这些都是最专业的化妆设备。”
左愈洋洋得意地对我抬了抬下巴。
他眼里的那点灿烂的炫耀之意,我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指着这个箱子,故意用有些冷淡的口吻说:
“你有了化妆品,就能会化妆了?我有了法拉利,还不会开呢。”
回答我的是左愈的一声轻笑,然后,在瞠目结舌的摄影师的注意下,他向我轻柔地伸出手,抚上缠绕着我面容的绷带,用他能做到的最轻的力度,一点点地解开绷带。
“我的夫人,不化妆的时候就是天下最美的人。”
他凝视着我被慢慢揭开的面容,眼里的情意,比海还深,比星空更绚烂,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