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描绘的仿佛是一场大饥荒,万物生烟,不见一点绿色,百姓饱受饥荒之苦,几近绝望。
画面里,有正在挖土往嘴里吞咽,旁边有大着肚子、奄奄一息的,这是饿极了吃了观音土,不能消化要被撑死的;有正在伸手把自己的孩子递给别人,另一只手接过一个并不算大的麻袋的,旁边的妇人正在掩面哭泣,却没有阻止,这是易子而食。
有人正在挖洞,旁边倒着尸体,似乎想要把尸体埋葬,但大部分尸体,只是横七竖八地倒伏在那里,根本没人理会。
其实画面上的人很多都不痛苦,他们甚至没什么表情。他们只是麻木呆然,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默然接受。
他们也没有改变如此生活的意图,只是接受它,等着必然到来的命运终结而已。
“好惨啊……太惨了。”胡本自抬头看画,小声说着,有点不忍直视。
许问盯着这些画面,内心受到的冲击远比他更加巨大。
胡本自生活在物资富足的现代社会,可能并不富裕,但也没怎么饿过肚子。就算饿个一顿两顿,后面也马上就能接济上。
他远不知“饥”这个字的感觉,甚至也无法真正理解。
但许问知道。
这画里画的,不是逢春人,但又何尝不是逢春人?
那沉默挖墓的,不就是他自己,所挖的,不就是二十四人墓?
许问到班门世界之后,其实总体来说过得还不错。
那边的物资相比这边当然是贫瘠得多,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拜到了连天青的门下,后来一路走过来,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也被人看重,确实没怎么吃过苦。
但那也是因为江南富庶。从他开始往西漠走,经过汾河,经过五莲山,最后到达西漠,他开始看见了更多的那个世界。
众生皆苦,遇劫更苦。
眼前壁画画的其实不是逢春人,但那每一张脸、每一个表情、每一幕场景都是逢春人。
在灾祸之下,他们是那样绝望、那样无力,无法摆脱,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除了饥馑之外,壁画上还画了刀兵之祸。
刀兵,是战乱也是劫匪。
这画面同样让人默然。因为惨的不仅是遇劫的人,劫匪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骨瘦如柴,几乎看不出差别,甚至会让人觉得一个转念,这两方的角色就能互换,绝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绝境之时,坚守之人固然更让人钦佩,但某根弦就此绷断,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可厚非,只是仍然会令人惋惜。
“画得太好了,画得太好了。”萧西山转到了另一边去,声音传过来,在空空荡荡的室内回响,“这大师真的不简单,我跟你们说,他肯定是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不然画不出这样的感染力!”
“亲身经历这些事情,也太惨了吧?”胡本自说,“我就这么脑补一下,都感觉要受不了了……”
“走,再上去看看。我猜七层宝塔对应七劫,看看我猜得对不对!”萧西山绕了个圈,过来跟许问说,已经迫不及待要上去了。
许问一时没有应声,萧西山走到他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他跟在萧西山后面往上走,这楼梯是旋转式的,不能直接看到上面的情况,要转过去才行。
走到一半,胡本自说:“二楼跟这里不太一样,非常美——”
萧西山走在最前面,胡本自话音落时,他刚好走到二层的入口处。
然后,许问听见他疑惑地“唔”了一声,听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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