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工匠的动作来得太突然了,许问都没有反应过来,跟旁边的人一起惊呆了。
驼子磕得最重,其他工匠一见他额上出血,咬了咬牙,竟然也跟着学,没两下,所有人的额头上全部都见了红。
“这件事情是我们做错了!”
驼子磕了几下头,直起身一边比手势嘴里一边啊啊啊地短叫,旁边一个人膝行上前两步,给他翻译。
“啊,啊……啊,啊!”
“任打任罚,我们任由处置!”
“啊啊啊啊!”
“我们是诚心悔过的,真心实意,一点也不假!”
这群南粤工匠本来就又穷又破,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这滚在泥地里一跪一磕头,鲜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更凄惨了。
前两个头是对着许问和雷捕头磕下来的,后面驼子转了个身,转向了担架上的林多多。
几个头磕下来,林多多手忙脚乱,陈丰脸上的愤怒也变成了惊慌,完全不知所措。
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苦肉计。
其实不光是他们,就算是许问,明知道他们用的是苦肉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说:“这世上之事,当依律行事,仅仅只是悔过是没有用的。”
“啊啊,啊啊!”驼子转向了许问,表情非常坚决,又是一阵有节奏的短音和手势,旁边继续有人翻译。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听凭处置。”
“那好。”许问点点头,开始问话。
他早已胸有成竹,问得非常快。
此事主犯是谁,从犯是谁,谁起的意,谁提的计划,有无人劝阻,砸毁房屋时谁出力最多,谁伤人最狠。
驼子也回答得很快,虽然他的话全部都是由旁边那个人“翻译”的。
对于许问问的这些问题,他好像同样全部成竹在胸,早就有准备似的。
这前后事件他竟然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看得出来,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旁边其他南粤工匠欲言又止,但一个反驳甚至补充的都没有。
伴随着这奇怪的对话,许问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经过。
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的起事者,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人来说“我们去干吧。”
一切潜伏在所有人的情绪里,顺理成章地爆发了出来,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驼子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
“没法活了。”
他们每十天领一次补给,领完自己省着用,不够的话自己想办法补。
这一份补给要吃饱的话,两天就能吃完,省吃俭用数着一点点吃,可以撑上七天,最后还有三天要饿肚子。
说是可以自己想办法补,但一个月发一起饷,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哪来的钱补?
这一次为了城外的这群逢春人,这群南粤工匠新发的补给直接少了一大半,满打满算也只能吃三天了。
剩下的七天怎么办?
这是要他们饿死啊!
发补给的时候,匠官轻飘飘地告诉了他们为什么会少发,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城外的逢春人。
于是,随着身边的食物越来越少,这些南粤工匠的情绪渐渐积累了起来,对逢春人的恨意也越来越浓。
最后,他们终于爆发,驼子也一摔碗,带着他们直奔城外,要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