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跟在右使大人的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到达了另一头的拐角处。
在那里,有一道小门。
一个皮甲武士和一个衙差,象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的守在门两旁。
看到右使大人,那位皮甲武士刷得挺胸收腹,站得象把标枪戳在地上一般。
而衙差的目光落在后面的沈云身上,脸上马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罗先生!”
沈云见右使大人没有搭理两人,只管在前头领路,再加之,之前被告知罗子清“性子冷清”,也拿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高昂着头,两个鼻孔朝天,脚下不停,直接进了侧门。
身后,衙差依然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转过身来,冲他的背影又是一通点头哈腰:“罗先生,慢走。”
沈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没有蒙错。罗子清就是这副德性!
于是,决定接下来都这样端着款。
过了侧门,是重重叠叠的落地织锦帷帐,奢华又大气。悠扬的古琴声,象月下的溪水一般,自那锦帐堆里淌了出来。
右使大人在前面掀开一角帷帐,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轻声说道:“先生,请。”紧接着,飞快的冲他向右手边呶了一下嘴。
沈云意会,走了进去,顿时,被里边的灯红酒绿迷了眼。
数十张几案还是围成一个大大的长方形。宾客们坐于几案之后,不少人脸上已经露出些许醉意。中间的空地上,一位红色丽装的美人正在抚琴。旁边,各有四名细腰美人挥舞着两尺来长的广袖,翩然起舞。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沈云按照右使大人的暗示,大大方方的走到右手边的那张几案后面,也和大多数宾客一样,在圆蒲团上盘腿坐下来。
立时,跪坐在几案右后侧的那名粉衣年轻女子向前倾着身子,露出好看的细脖子和后背。她微微垂眸,象扇贝一样的眼睫毛轻颤。先是伸出一双玉手,提起长颈青玉酒壶,将他面前的空酒盅倒满酒。然后,放下酒壶,准备去端那盅酒。
沈云轻轻将她的手拂开,自己端了起来——席间,有几位宾客就是跟自己没长手一样,就着身边的年轻女子的手喝酒。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他可不想这样。
粉衣女子见了,缩回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低眉顺眼的跪坐着。
很好。沈云暗中长吁一口气。他真的好怕这女人会粘上来。
端着牛眼酒盅,他轻轻的抿了一口。
入口绵软,回味甘醇。不知道是什么酒。反正,他在扶子兴的酒楼里也不曾喝过这样的好味道。
他曾听扶子兴说过,有些酒,初喝软绵绵、甜滋滋的,但是,后劲很大,几杯下肚,便能将人醉得稀里糊涂,偏又不会醉倒。于是,酒后吐真言,平时藏心底里的话,都会象倒豆子一样的倒出来。
生怕这里的酒也是扶子兴说的这种。他不敢再喝,于是,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拿着酒盅做把玩状。心里纳闷极了:围在后面的那一圈屏风呢?还有数百伏兵,怎么一个也没看到?莫非是撤走了?
同时,他飞快的扫视了一圈。钱师尊不在宾客之列,但是,同伴老李在。象是感觉到了他的偷窥,老李端起酒盅,佯装饮酒。双手之下,一双利眼嗖的扫了过来。
沈云一路追查至此,历时数月,也等于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数月,也练就了一些江湖本事。在老李看过来之前,他早就眯缝着眼睛,将目光落在旁边的那名舞者身上,抿了一口小酒。
老李见他一副色眼眯眯的样子,分明是个酒色之徒,不屑的收回了目光。
很快,一曲奏完。舞者们汇成四排,也恰好跳完舞。
红衣丽人起身,抱起长琴,与舞者们一道,对着主位福身行礼。
“小曲儿软绵绵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坐在主位右端的那张长案后面的中年大胖子双手抱着油肚子,不耐烦的哼哼,“不如看我们所里的小丫头们瞎编的剑舞。”
沈云闻言,不由抬起眼皮子,望了他一眼,心道:‘所里’?莫非这位是屯兵所里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