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因为沐寒的话怒火中烧,沉着脸回到营帐,走到帐外,只听帐内传来一个清朗的男音:
“启禀陛下,距离此地六七里外有一条河,顺着河水向东,直抵苍丘军大营北侧。那里的河上有一座桥,桥两旁全是芦苇,我军可趁夜派一百名擅凫水的士兵顺流而下,从北方假装偷袭苍丘军大营,对方必会追击,我军事先从溪林谷绕到河对岸,埋伏在芦苇丛中,待先锋军将敌人引至对岸,放火烧桥,使敌人退无可退,我军便可趁机杀敌。”
沈润走进去,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煤球”正站在桌前给晨光画地图,他认出来,这小子正是当初丰国公想塞进晨光后宫里去的廖林,即使晒得黢黑,挨了打,俊秀的底子还在,日日军中操练,仍旧是一颗好看的“煤球”,他想起刚刚沐寒说过的话,心里头越发不爽快。
晨光懒洋洋地坐在桌前看廖林画地图,待他献计完毕,抬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条河?”
廖林无畏,无惧,听了晨光的质问,从容地跪下,朗声说:
“草民是新兵,还不能上阵杀敌,但草民亦想为战事尽一份力,在新兵训练结束后,草民常出营查看地势,寻找对敌之策,这一次因为挨了军棍,养伤时草民发现了这条河,草民擅凫水,这条河草民渡过,初时水不深,刚没膝,一直向东,入夜时下水,破晓之前就能到达。”
“士兵没有将令擅自出营,按军法,应处斩刑。”晨光看着他说。
廖林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闪亮如星,他含着笑,语气坚定:
“陛下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处死草民的。”
晨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廖林笑:“陛下知人善用,气度恢宏,不会拘泥于军规与法令,陛下只会处死一种人,无能之人。”
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贵族公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男子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有着一种勇往直前的闯劲,这份大无畏的劲头正是让年轻人闪亮的原因,阳光般的年华,活力四射,壮志凌云。
晨光呵地笑了:“找出一条河来就算‘有用之人’?我就算用了你说的这条河,也不妨碍我下令处死你。”
廖林无畏地看着她,这个年轻人,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很漂亮。
“草民愿为陛下而死。”他说。
司浅看了他一眼。
沈润的脸刷地沉了下来。
这是一句逾矩的话,甚至有戏弄陛下的嫌疑,放肆,大胆,直接砍了他都不为过,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君主是女子上,若君王是一个男人,这句话大概就要为忠臣的身份添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所以还真不好处置他,一句表忠心的话,处置了就是承认他调戏了陛下,可若不处置他,听的人很不愉快。
火舞看了看晨光,不知道该不该喝一句“放肆”。
晨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廖林,廖林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直视圣颜就是个死,这小子是真不怕死,胆子够大,头脑聪明,若言未来,或许前途无量,可是现在,行事作风十分幼稚,还是一个孩子,若他不是丰国公的幼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唇角勾着淡淡的笑,她对司浅说:“你带人和他去看看那条河。”
“是。”司浅应了一声。
廖林还算知趣,听了晨光的话,便低下头,轻声回应了句:“草民告退。”
沈润站在一旁,冷着脸看着二人离开,抬眸,直勾勾地望着晨光,一句话不说。
晨光看出了他的不快,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只好自己开口:“怎么?”
沈润哼笑了一声,走过去,站在桌前,皮笑肉不笑地道:“若偷袭顺利,这小子也算大功一件,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赏他?”
他阴阳怪气的。
晨光觉得好笑,顺着他的话懒洋洋地反问:“你觉得该怎么赏他?”
沈润哼道:“赏一个贵妃份位如何?他父亲可是心心念念想将这五公子送入后宫。”
晨光笑:“只是贵妃?不封后么?”
沈润两手“啪”地拍在桌子上,气汹汹地瞪着她。
晨光越发好笑。
“你就气我吧,哪天把我气死了,你就自在了!”沈润咬着牙道。
“你是长寿之相,不会气死的。”
沈润瞪着她,火舞出去取了一次膳食,回来时两个人还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容王双手按在桌子上,像一头炸毛的豹子,陛下则是一脸兴味,瞧热闹似的看容王炸毛。她很不能理解,陛下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看容王炸毛,“生机勃勃”什么的她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陛下可要用膳?”她直接忽略了火冒三丈的沈润,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