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途与另外一名将官骑着马在前方领路,据他二人说,星夜兼程往前赶也要再走三天才能到达边关驻地。
“人到了么?”晨光问道。
沈润看了她一眼,他至今仍旧不清楚她这一趟来昆安的目的,若说是为了治理当地官府的腐败,她在看到昆安的状况时亦很吃惊,她千里迢迢跑到昆安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姜途显然明白她指的是谁:“回陛下,贵客昨夜抵达,关将军正在接待。”
“来了几个人?”
“恒王妃带恒王世子亲临,同行的还有恒王妃的父亲谢鹰将军,以及恒王妃的幼弟谢虎将军。”
沈润心头一跳,他惊讶她来昆安边境要见的人居然是恒王妃,他瞬间有了七八分猜测,望向晨光的眸光变深。
难怪她会来到穷山恶水的昆安,昆安与赤阳国的余饶接壤,而余饶,正是恒王妃的父亲谢鹰将军驻守的边关。恒王在世时并无建树,老早就被赶去封地,他妻子的娘家虽是将门,却不受重视,谢家世世代代驻守在偏僻贫穷的余饶,基本上不会有人去注意。
她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究竟是从何时起?
晨光微微一笑:“既如此,就不急了。柴少安何在?”
姜途愣了一下,回答:“回陛下,柴大人正在齐家村。”
“齐家村在哪儿?”
“离这里不远,翻过一个山头,往北走就是。”
“那就先去齐家村!”晨光改了主意,更换了目的地。
姜途有些蒙,他以为陛下会赶着去见恒王妃,陛下却突然说要去见柴大人,这让他很摸不着头脑。可他又不敢问为什么,应了一声,本来想让同伴先去齐家村通知柴大人准备接驾,却被陛下制止了。
沈润知道晨光口中的柴少安,那是晨光从苍丘国的牡丹园拐来的一个深谙农事的富家青年,那青年出身富足,却喜欢农业,被晨光带回凤冥国后,挂职在工部,却不从属于任何一个长官,没有职称,也不在京里坐职,而是到处跑,哪里土地贫瘠就往哪里跑。本来沈润没把晨光那次捡人当回事,后来却听说柴少安的确改善了北越地区恶劣的耕种环境,这让他注意到了她的用人手段,再后来他没再听说柴少安便没怎么留意,毕竟只是一个农学青年,却没想到晨光居然把人派到昆安来了。
翻过一个山头,不再前行,而是改道向北,黄昏时分,来到了一座正被晚霞笼罩的山村。
这座靠近边境的小村居然是自进入昆安后见过的最祥和宁静的山村,山地已被开凿出阶梯形的稻田,依着山势变化,坡缓开垦大田,坡陡开出小田,众多阶梯,掩映在茫茫的山林中,覆盖在瑰丽的红霞之下,竟形成了一片极壮丽的景观。
即将日落,劳作歇止,村路上,不少农人正扛着农具说笑着往家走,偶尔还会看到有猎户归来,背着色彩鲜艳的野鸡,提着灰白的山兔子。闭塞的乡村,很少能见到骑马的贵人,姜途二人身上的铠甲让他们知道这一行人必来自边境军营,他们有些好奇,又很害怕,离老远就退到一边,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姜途过去向村民打听柴少安的下落,顺着村民的指引,终于在一道水田里找到了一个挽着裤腿踩在泥里正在研究秧苗的黑皮汉子。
姜途认得柴少安,觉得柴少安这形象实在太窘,用余光看了陛下一眼,见陛下没有不悦,忙高声喊了句:
“柴大人,快来接驾!柴大人!”
连喊了两遍才让柴少安醒过神,往这边一看,呆了一呆,忽然笑起来,这么一笑,白牙和黑皮交相辉映,在黄昏中看着有点吓人。他急急忙忙从水田里蹚出来,走了一地的泥,远远地站到晨光马前,跪下:
“臣柴少安叩见陛下!”
晨光瞅了瞅他,忍不住道:“怎么老成这样?!”常年的风吹日晒,又黑又皱,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秀腼腆的青年,比老农人还要粗皮儿。
柴少安低着头,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