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听到裴行俨在叫他,停止了走动,他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来。裴行俨定睛一看,原来是罗士信,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我营帐外面干嘛?”
“我心中有一疑惑,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所以睡不着。”
“说来听听。”
“今日一战,我军士兵好不容易才冲到城下,撞车已撞穿城门,只需再来几下就能攻破,为何裴将军要下令撤退,再坚持一下,说不定现在我们就攻破濮阳了。”罗士信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裴行俨不该下令撤退。
裴行俨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事而来,他缓缓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你是我手下,只需听从我命令便可,何须那么多疑问,难道你觉得我还没你会打仗吗?”
“属下不敢,只是不忍心白白死了这么多士兵,他们正因为相信你,所以才会听从你的命令,要是寸功未立就撤退,那将士岂不是白死,幸亏我身手不错,否则我现在也回不来。”
“大胆!”裴行俨拍案而起,“你越来越放肆了,竟然都敢教我做事,这些年来我哪一次没有带领你们打胜仗,哪一次输给那些所谓的起义军,战场变幻莫测,今日我们看似已经杀到城下,很快就能破城,实则一直处于下风,被敌人的弓箭手死死压制,我承认你作战很勇猛,但是攻城战不是靠勇猛就能获胜,你连敌人都摸不到,武艺再高,兵力再多又有什么用,只能成为敌军的靶子!”
罗士信不敢再反驳,不过他表情依然不服气。
“我知道你心疼士兵的性命,你与他们一起训练,同吃同睡,把他当作手足,但不要忘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裴行俨的语气稍微缓和,“他们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无论谁死了我都会心疼,但打仗就是会死人,你们谁都知道这个结果,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上了战场后一定能活着回来,我身为主帅也是如此,每一次出征我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要是你们没有这种决心,就不配做我的手下。”
“我当然有决心,我也不怕死,但是死也要死得其所,要是每次攻城都像今天一样半途而废,那我们打完这几万兵马也无法拿下濮阳。”
“士信,战场搏杀,阵上杀敌,你确实是一把好手,但说到审时度势,把握战机,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我问你,今日我军一共损失了多少人?”
“三千五百人。”
“我们攻城不足一个时辰,就损失了三千五百人,这次出征我也只是带了五万人来,要是每天都不计伤亡地攻城,都坚持不了十天,你回想一下,与以往相比,我们有没有试过一个时辰就损失三千五百人?”裴行俨又问。
罗士信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别说是死伤三千五百人,打一次伤亡超过一千人的都少之又少,每每对上起义军他们总是能够势如破竹,赢得毫不费力。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一支瓦岗军与以往我们相遇的起义军不一样,他们不仅兵力众多,而且士兵精锐,完全不像是一支没经过训练的军队,仅仅是守城的数千弓箭手,就需要花费无数心思培养才能训练出来,我们以往打起义军,何曾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弓箭手,今日你们在城下虽然撞破了城门,但敌人密集的箭雨令你们动弹不得,要不是有盾牌掩护,早被射成刺猬,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再去使用撞车冲破城门,唯有配合云梯才有机会破城,我要是不下令撤退,伤亡可就不只三千多人了。”
裴行俨语重心长道,其实他不在意罗士信质疑他的判断,他对自己的判断有绝对的信心,他真正在意的是明日应该怎么去攻城,瓦岗军的实力明显要在其他起义军之上,他们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靠着勇猛去赢得胜利,需要多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