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答应他了?”沐天颜问。
沐完满脸苦涩,目光投向远处,16年前的一幕幕场景如电影般在他眼前浮现……
见身旁的衙役都被黑衣男子制住,一个个倒在船上不醒人事,沐完忙将自己娘子和她怀中的沐天颜护在身后,喝道:“我乃朝廷命官,你敢伤我?难道就不怕龙气反噬么?”
黑衣男子呵呵一笑:“你一个区区县令居然还知龙气反噬?倒是不简单,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为龙气?不过是人道法则和百姓愿力罢了,皇帝受命于天,为人道之主,天条之下自然百邪不侵,朝廷官员也在规则之中,也能有些庇佑,但我此番前来一者是为了却因果,事出有因,二者你一个区区县令能有多大反噬?以我的修为,便是拼着承受这点反噬之力,反手间也能将你父子二人挫骨扬灰,不过念及你与我道侣终究也有一些夫妻情分,这才与你说这许多,日后只要你们望江县如期给我血食供奉,我自护你们风调雨顺,这也是互利互惠罢了,你可想好了?”
“你这妖孽,可知道朝廷景灵宫、万寿观也有许多大能修士,你动辄掳走朝廷官员家眷,就不怕他们终有一日来斩妖除魔吗?”
见黑衣男子不惧反噬,沐完心中一寒,忽然想起早年曾听上官提起朝廷景灵宫、万寿观供奉了许多修士,专司诛邪驱妖,沟通神灵、拱卫皇城之事,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线希望。
“景灵宫、万寿观?今后这两个名字恐怕再无记得了,金国国师完颜谷截已入练神返虚之境,更修出丈六金身,景灵宫、万寿观真正的高手都已远遁深山,闭关苦修,不肯入凡尘受龙气所制,沾染因果业力,剩下的那些修士被完颜谷截率领的金国修士屠杀殆尽,如若不然,又怎会有靖康之耻?”
沐完听罢心如死灰,5年前金国挥师南下,掳走徽、钦二帝,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幸免于难,在南京应天府建庙称帝,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景灵宫、万寿观的修士们竟然尽丧于完颜谷截之手。想到大宋在金国兵锋之下被逼迁都,皇帝都被人掳去,如今自己也被一个妖物欺上门来,国仇家恨涌上心头,气得满脸涨红、浑身发抖,握紧拳头就想上前与这妖物拼命。
正在这时,他紧握的一只手却被另一个温暖、柔软的手掌包裹住。
“官人,好好照顾颜儿,我们虽死无憾,却不能连累了他啊,他才两岁……”见自己娘子一手宽慰自己,一手抚摸着年幼儿子的头顶,沐完一腔热血顿时熄灭。
是啊,就算自己不惧一死,但自己的娘子和年幼的儿子怎么办,共赴黄泉吗?
见自己丈夫神色数变,少妇知道这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缓缓蹲下身,在沐天颜额头上亲了又亲,一把将自己儿子抱在怀中,悲声痛哭。
过了片刻,这才缓缓站起身,仔细帮沐完整理了有些发皱的衣衫,随即转身昂首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轻提裙摆,款款上前,说道:“阁下神通广大,自然不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中,但可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前世种种,似水无痕,阁下既说你我前世乃是道侣,想必我这里也有些薄面,我与你走后,还请信守诺言,莫要为难我家官人和幼子,否则我也不吝一死。”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少妇,黑衣男子冷峻的面容柔软了几分,温声道:“红霓,想不到你即便转世还是如当初一般宁折不弯,当初你若听我的话,哪里会沦落到这番境地。你放心,如今我早已渡过化形天劫,元婴更已化做元神,便如世间修士练神返虚的化神境界,受长江龙神敕封为武昌湖湖神,只等积累外功抵消业力,元神大成后便能渡过天劫,飞升昆仑仙山,怎会无故凭添杀业。”
一旁的沐完听说黑衣男子居然是长江龙君敕封的武昌湖湖神,心知报仇更是无望,少妇红霓盈盈拜倒在地,恳求道:“我前世既然陨落,想来也是命数使然,怨不得别人,今生我既已为人妻、为人母,就应当做好自己的本分,可怜我儿如今只有两岁,就要没了娘亲,只求湖神宽恕几日,让我们一家再团聚几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