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闻言又求助地瞥向蒋明娇。
——显然在蒋家三房,受蒋明娆虐待的数年,给她留下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哪怕如今已安全了,她仍必须依靠着蒋明娇,才能鼓起勇气面对。
蒋明娇握住了她的手:“别怕,都过去了。”
兰香这才鼓足勇气,抖着声音承认道:“回禀陛下,是。我便是那个兰香。”
昭仁帝瞥着蒋明娇与兰香交握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又是欣慰——心疼自然是心疼兰香遭遇,愤怒是愤怒蒋明娆与陆轻舟的大胆残暴,欣慰是蒋明娇对兰香的照顾。
他下决心要对付三房。
只是他也看出兰香的柔顺羞怯,不欲用雷霆手段吓到她,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朕知道你不愿住在宫里。但你母亲的东西都在宫里,你是否愿意陪朕过去看看?”
望着兰香面上的迟疑,他温和地补充道:“晚上,朕便让人送你回来。”
兰香这才期待地点头。
昭仁帝终于露出欣慰笑容,搂着兰香的肩膀,让洪喜禄运来马车,与兰香一起回了宫。
——同样被带回宫的还有李管家。
昭仁帝要继续审问他。
在马车驶离前,昭仁帝还特地掀起了车帘,告诉了阮靖晟一件事:“今日一早,大理寺便传来了消息,西北侯一案的重审结果已出来了。这的确是一桩冤案。当年西北侯一家皆是枉死。”
“朕不会让为朝廷流血的将士再流泪,哪怕这一件事已被尘封了十几年。”
“所以朕会在七日后,颁布圣旨公布西北侯案真相,给大皇子等污蔑西北侯的元凶定罪,并亲自赴西北侯墓地祭拜道歉。”
“虽然迟了十几年,事情亦无可再挽回了,你们也有权利不原谅。但阮爱卿,朕仍想要对你与当年西北侯府的满门忠烈,说一句对不起。”
“当年是皇家对不起西北侯一家。”
……
当时,阮靖晟是如何回答的呢?
他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垂头拱手跪着,背脊因低头微微弯起,如一把刃光锋利的弯刀,拥有着伤人与无形的肃杀,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看着昭仁帝拍了拍他肩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昭仁帝转身离开。
他看着初夏傍晚的风骤起,卷起了被火焚烧过的废墟灰尘,模糊了墨蓝天穹上的晚霞,如一场长达十几年的噩梦。
他看着蒋明娇蹲在他的身前,摸着他的头发,伸出了双手,轻轻地搂住了他:“将军,你等到了。十三年了,你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亲身感受到那温柔触觉,阮靖晟才似魂回人间般,重新感知到了如岩石般紧绷的身体,与压抑到无言的嗓子。
他将蒋明娇搂入怀里,开口时嗓音是沉沉的暗哑:“娇娇,我打算向世人承认自己身份了,就在陛下祭拜外祖父那天。”
蒋明娇*点头:“好。我陪你。”
他声音冷静道:“我还会在陛下祭祀时,当众拜祭外祖父与西北侯府所有人,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蒋明娇点头:“好,我陪你。”
他嗓音涩然:“大皇子会在那天被定罪,这是他罪有应得。但这还不够,还有庞仲。还有我父亲程相的仇。庞仲,我一定会亲取他的狗命的。”
蒋明娇将头放在他颈窝:“好。我陪你。”
感受着胸腔情绪无声震荡,阮靖晟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