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瞥见坐在床边的蒋明娆,她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四小姐,您过来了?”
蒋明娆轻轻按住了她:“贞姨母不必多礼。你还怀着孩子呢,万事都要从简得好。”
一提‘孩子’,贞娘面庞便一瞬苍白,望着蒋明娆的目光,亦少了方才的热切。
若非蒋明娆告密,她原是不用生下这一个孩子的。
蒋明娆只作未见,转身拿出一篮子补品,笑吟吟地递给了贞娘道:“贞姨母,这是母亲托我给您带来的,都是补身体的好药。”
竹编的小篮子里,百年老参、上品阿胶、顶级血燕窝依次排列,皆是搁寻常人家能当传家宝,在侯门亦算好东西的级别。
贞娘却瞥也不瞥一眼,只眼眶含泪,殷切地望着蒋明娆:“四小姐,姐姐,哦不主母她最近怎么样了?我上次托您带出去的信,她看到了吗?如今要入夏了,主母一向有苦夏的毛病,需要吃昆明湖的莲子来解乏。我上次给了银钱,让您买了一批昆明湖的嫩莲子,四小姐您给了主母了吗?”
她越说眼眶越红,再瞥一眼篮子后,更是强忍着眼泪咬唇:“姐姐手头一向也不宽裕,隔三差五就送这些东西来,也实在太不知俭省了。”
蒋明娆亦不嫌贞娘啰嗦,等贞娘说完后才道:“贞姨母,您不必太着急,您的信与莲子我都转给母亲了。她如今过得很好,父亲对她很是宠爱。”
贞娘面庞倏地一白,用力攥紧了帕子,强烈悲怆涌上了心头。
姐姐……
姐姐因幼年时被酒醉的表哥碰过,一向对男人有生理性厌恶,一闻到男人气息就会呕吐。
在家里时,她便打定主意,无论姐姐嫁到哪儿,她都要与姐姐一起出嫁保护她。嫁入平阳侯府后,她更是故意装出了争宠的跋扈之态,强行‘霸占’了三老爷,令姐姐能有喘息之机。
可姐姐为了救她,竟是主动去讨好三老爷了。
她护了这些年的高傲又冰清玉洁的姐姐……
蒋明娆微微垂下眼睫,只当没看见她眸中泪光:“贞姨母,我知道你与母亲感情深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与母亲都很为难。”
“可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真正行事自在呢?”
“当日,的确是我主动透露消息的,可我也有我的苦衷。贞姨母是打忠勤伯府出来的,应当知道一个父亲糊涂不管事,又失了生母的女儿家,要有多么难才能生存。”
“当日我亦不过是想挣一条活路罢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贞姨母与其在这里日日以泪洗面,不若静下心好好想想,如何替自己挣一条生路才是。”
贞姨娘抬头望着蒋明娆:“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蒋明娆轻轻替贞姨娘掖着被子,淡淡地笑道:“也不是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姨母一句罢。如今这府里还是祖母当家……若是姨母想活这一回,不若好好想想如何讨好祖母……”
“至于在这府里,祖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母亲与贞姨娘应当都很清楚。最近府里头不太平,许是又要起一些妖风了。若是那些二房的魑魅魍魉,想要在三房捣乱时,被姨母抓了个正着,呈送到了祖母面前……”
她淡淡朝贞娘一笑,不再往下说了。
贞娘咬着唇望她。
蒋明娆再不多言一句,笑着起身告辞了:“如今姨母已有八个月身孕了。上次大夫看诊时,说姨母的身子不太好,孩子可能要提前出来。还请姨母好好休息,做好了应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