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笔被送过来了。
邱府尹又令人送了一张书桌,摆在了蒋奕文面前。
不顾众人的灼灼注视,蒋奕文铺开了纸笔,提笔便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
众人都看得疑惑不已。
这时候突然写起了文章,蒋奕文究竟要做什么?
不少衙役与围观百姓小声议论着。
“难道蒋公子是想写求助信?”
“也不是不可能。蒋公子出自平阳侯府,这任平阳侯与陛下是好友。陛下又多次夸赞过蒋公子有大才。若是蒋公子给陛下写求助信,陛下或许会管这件事的。”
“只是这时候写求助信,不是太晚了吗?”
“谁知道呢。”
“而且考生考官之间鬻题,在大周律法上可是重罪。只怕连陛下都救不了蒋公子吧。”
……
大理寺衙门副官立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不屑看着蒋奕文。
这时候向陛下写求助信?
那可真是傻子。
考官鬻题案事关科举公平,重则可动摇国本。连身为陛下心腹的陈学士,都被他们绑在了这儿。
若是蒋奕文以为陛下可以救他,可就实在太单纯了。
藏在人群中的程贺亦摸着小胡子,轻轻勾起了唇。
若蒋奕文真向陛下写求助信,那倒是一件好事。
他正愁没有理由将陛下亦拖下水。
只要求助信一出炉,陛下此前对蒋奕文的诸多赞赏,都将被御史台的官员们口诛笔伐。
唯有靠在一旁立柱边,不耐烦地用鞭子敲打手心的郑兰淳,舔了一下嘴唇。
她能感受到蒋奕文不是在写求助信。
他不会犯这种错误。
只是他想干什么呢?
蒋奕文想干什么呢?
在片刻后蒋奕文极快地搁笔,将长长一卷纸抖开,恭敬地递给一名考生时,他们就都知道了。
蒋奕文对那名考生道:“这是一篇为我等叫屈的檄文,劳烦许兄在我等入狱后,帮着四处传播一下。”
一一瞥过邱府尹、大理寺衙门副官、藏在人群中的程贺后,他才一展雪白广袖,朗声地铿锵道:“今日我与二十余位同年一齐因作弊入狱。但我并不认为我等有罪。”
“无罪者因冤屈入狱,是这世界错了么?”
“不,我不这么认为。”
“但我承认,能在今时今日出现这一幕,大周这朝堂出了一些问题。我不因此悔恨质疑人生。早在入国子监那日时,一位老师就问过我为何要考进士,我的答案是还这世间一片朗朗乾坤。”
“今日我依旧是这个答案。”
“昔年有五柳居士不为五斗米折腰,李太白不适应官场黑暗,纵*情诗书山水酒乡,但我不愿意如此。”
“我愿意我终生是个斗士。”
“在世间阴谋侵蚀正义,大盗嘲笑圣人,无耻成为高尚的墓志铭时,但我也坚信这世间的正义与坚持可激浊扬清。”
“纵然枷锁在身铡刀在头,不属于我们的罪,我等至死坚持不认。”
……
他朝着那名书生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对着衙役举起了双手:“走吧。”
安静被打破。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复杂地望着蒋奕文背影。
此刻在那一番话后,蒋奕文的形象已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