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
蒋明娇梳着坠马髻,身着碧绿鎏金镶边罗裙,青黄百蝶穿花半臂,拎着一个食盒,带着白术朝岁寒院去。
食盒共三层,头一层装着一小碟贵妃红饼,第二层是一小碟羊皮花丝,第三层是两壶浴春酒。
她要去探望父亲。
因忧心小公主,昭仁帝心情烦闷,将父亲召入宫中叙谈解闷,如今已有七日。
今日,父亲回来了。
岁寒院里,正房旁竹林郁郁葱葱,院墙边傲雪青松苍翠挺立,蒋明娇一眼就望见了蒋父。
他身着雪白长衫,正专心致志地侍弄一盆兰花。
蒋明娇唤了一声:“父亲。”
“娇娇,你来了。”蒋父直起身,拿过一张帕子擦手,声音并无起伏,高洁而冷漠,“进去说话。”
白术吐了吐舌头。
老爷果然一如既往的冷淡啊。
蒋明娇嗯了一声,神色未变。
她知是今日风硬,父亲担心她着凉,才提出进屋说话。
但父亲不善与女儿表达情感,语气生冷了些。
上辈子听到这语气,她定然会觉得父亲厌恶她才如此冷漠。
但现在她已懂事了。
她笑吟吟道:“女儿正觉得外头风硬,想去屋里坐坐呢。父亲,您大病初愈,也要多注意才是。以后那种侍弄兰花的活,您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
蒋父其实在话一出口时,就后悔了。
娇娇母亲去世多年,不能替他与女儿做枢纽。他又是个冷清性格,纵然想与女儿亲近,却不得其法。
多年来,父女关系如坚冰。
直到前段时间大病,娇娇寻来名医救了他,父女俩关系才稍稍亲近了一些。
但他刚才语气如此冷漠,定然会引起娇娇误会的。
幸好……
娇娇是个好孩子。
蒋父眼睛一热,想说一两句感动的话,一出口却着实不习惯,语气却又习惯性地变成了冷冰冰的:“兰花须得要日日侍弄,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如何懂的。”
话一出口,他就懊悔得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这话太硬了。
娇娇定然以为他在训斥她了!
白术也紧张起来。以前每次都这样,老爷说了冷话后,小姐受不得气,就会怒冲冲地跑掉。
这回蒋明娇却只轻轻一笑:“知道父亲喜欢兰花,不过今天我可不想陪您聊这个。我让厨房给您准备了一些小菜,咱们父女一起吃一顿吧。”
蒋父怔了一瞬,才意识到女儿没生气。
他感受到女儿的亲近与濡慕,心里一时感动异常,眼眶都有些热,偏过了头:“好、好、好,进去吃饭。”
等小厮们摆好了膳桌,父女俩便坐在毗邻竹林的窗边,边食边赏美景。
蒋明娇取出两碟小菜并一壶酒。
她拔开酒塞,亲自给蒋父倒了一杯酒:“这是我新得的一壶美酒,色香味胜过市面上酒水甚多,特地献给父亲品鉴。”
清冽酒水划出剔透弧线后,落入白净酒杯中。
酒液干净如水。
全无杂质。
蒋父略微有些惊讶,盯着那杯清冽的酒:“这是什么酒竟如此清澈,毫无杂质?”
要知道无论风靡江南的板胡酒,或作为御酒的千年醉,亦或者昭仁帝最爱的妃子笑,酒色都呈现昏黄或浅绿色,浑浊有杂质。
他喜洁净,除非应景或陪昭仁帝,平时不爱喝酒。
但这酒竟如此清澈?
这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