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距离祁连山不远。
天气晴好时,站在城墙下,仰望着远方时,可以看见祁连山顶终年不化的雪。
如神女雪白的帽子。
清晨,齐思行掀开帐子门,险些给狂风摁了回去。
一缕冷寒的风,卷着雪花窜进帐篷。
同寝战士裹着被子,骂咧了几声。
齐思行道了声抱歉,飞快出了帐篷,关上了门。
她仰望着祁连山。
巍峨的山峰前,她单薄得如一根小草。
那,就是娘亲口中的祁连山吗?
父亲,就在这里吗?
她娘亲是京郊一个秀才家的女儿,跟着父亲是私奔的。娘亲因此在十六岁那年,被家里赶了出来,众叛亲离至死未归。
娘亲怀上她不久,父亲就出征了。
十四年未曾归来过。
刚开始一两年,娘亲还时常能收到父亲的家书。娘亲将她出生的消息,在回信里也告诉了父亲。
但似乎是自那封信起,父亲的回信就一封比一封少。
她三岁那年,父亲断了家书。
有人说,父亲是战死在沙场上,再也回不来了。
也有人说,父亲当了大官,在肃州城里,已另娶了妻子,生下了儿子,有了一个小家庭。
娘亲与她,被抛弃了。
娘亲沉默听着,不反驳亦不否认,如一尊吃苦耐劳的雕像。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给娘亲做过媒,劝她改嫁。
娘亲怕她受欺负,一直没答应。
不少人都说娘亲是一个傻女人。
齐思行也觉得娘亲傻。
——轻信了一个男人的谎言,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但娘亲再傻,那也是生她养她一辈子的娘亲啊。
她至今记得,母亲去世时遥望着西方。
她知道娘亲想看什么。
——祁连山。
那是父亲最后一封信里,说过的他的战场。
儿提时,娘亲给她讲过睡前故事,有讲边疆战士,也有讲边塞诗人的,还有讲边塞百姓的。
祁连山,是永恒的主角。
十几年以来,她在心中无数次幻想过,这座传说中雪山的模样。
它一定是巍峨寥落庞大,又曼妙神秘圣洁的。
但真正站在其脚下后,齐思行才发现她的想象,不及祁连山本身壮丽的十分之一。
这是一座属于神的山。
“呜——”
清晨开饭的号角传遍了全营地。
一个小兵冲出帐篷,催促道:“小齐,愣着干什么呢,快去打饭吃啊。晚一点就该没干的了。”
齐思行轻快应了一声.
紧了紧昨日放哨,被威武将军分的厚实棉衣,齐思行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神秘伫立的大雪山,转身迎着风跑了。
十年了。
她终于寻到了祁连山。
那个消失在祁连山脚的负心男人,她也一定能找到的。
如果他死了。
她就把他的尸骨挖出来,一路带回京城,葬到娘亲的身边。
全了娘亲一辈子的等待。
如果他还活着。
她就亲手宰了他,提着他的头回去,在母亲坟前,用那畜生的血为她祭拜。
祭拜母亲凋零在等待中的一辈子。
肃州城的大官吗?
她听同帐篷的小兵说过,几天后将有一场对突厥人的大战,跟着威武将军的先锋队,多杀几个突厥人后,她就能去肃州城休整。
十几年的等待,真相终会被她叩响的。
她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