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娇被大长公主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当下已经确定了。
大长公主在暗指阮靖晟。
她是故意的——借一出戏点出阮靖晟的流言,表明自己是相信流言的态度。
高门贵妇们素来嗅觉灵敏。
此前场中地位最高者是外祖母魏国公夫人,因她把宠爱维护自己的态度摆得分明,众人便都极有眼色,不敢当面提这些事关阮靖晟的传闻半句。
如今场中地位最高者成了长公主殿下。
她坐定后首先点了一出《四郎探母》。
众人自然会循着她的态度说话办事,将阮靖晟传闻落实。
蒋明娇面上不动声色。
眼神却冷了。
临时接到换曲目的要求,戏班子亦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好在他们在高门间行走,为预备突发情况,都是留了一些后手的。
好一阵手忙脚乱后,他们便换好了曲目。
依旧是涂着花脸的老生先出来暖场。
他唱了一段定场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
而后是介绍生旦身份与时代背景等等。
生旦随即出场。
咿咿呀呀的戏曲唱和声当即如缕缕丝带般,在如镜面般的大湖上飘过,一缕不绝地缠绕着一排金柳,回荡在满园春*色的园里。
因只隔了一道珠帘。
女客们可听见隔壁的男客们的议论声。
“方才不是一出《闹龙宫》吗?怎的忽然换了曲目?”
“听听这曲目,咦?好像唱的是《四郎探母》。”
“好生生的怎么唱起了《四郎探母》?不是说要给老封君贺寿,要唱热闹些的曲目的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曲目倒是挺应时的。不知道是谁点的,但点的着实不错。来人啊,给我赏这唱戏的。”
“怎么说?”
“你想想啊,这《四郎探母》是为什么要探母?可不就是因他是宋人却归了辽国?说起来咱们大周朝最近好像也有这么一号人呢。”
“你是说那位?”
“哪位?我可什么都没说。一切可都是你自己说的。”
“好啊你够精明的。来,也给本公子赏这唱戏的。”
……
众位女眷听见这些议论声,却并不敢如男客般当众议论,只小心觑着魏国公夫人与长公主的神色。
在旦角咿咿呀呀唱腔中,男客们议论纷纷,女客们却安静若冰窖。
场面不可说不滑稽。
魏国公夫人端正坐着,神情严肃,并不发一言。
长公主态度闲适许多,掩唇笑道:“哎哟,看来我点的这出戏,倒是挺招人喜欢的。来人啊,给我赏这戏班子。”
长公主侍女们拿着金豆子往台上砸。
一众女客们不甘示弱,自然也跟着打赏。
一时舞台上银锞子金豆子如雨下。
众高门贵妇们终于找到个话题儿,如从冰冻中解封了般,纷纷一叠声地称赞着长公主这一出戏点的好,赞她有一副好眼光,看戏的品味独特,对戏剧有独特鉴赏力,又对待戏子们出手大方,实在是个好观众云云。
长公主被捧得高兴极了。
她下意识就昂着头,去看蒋明娇。
她点这一出戏一是为了讽刺阮靖晟,为她孙子金逸晨造势,二自然是为了敲打敲打蒋明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