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阴沉的水色,窗户开了半扇,蒋明娇捧着一杯热茶,只坐了半边绣凳,映着窗外春日假山和风,不徐不疾地讲着故事,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淡然优雅。
那股雪白娇贵的人浑然天成的娇贵,竟似如玉如雪堆砌的。
伯夫人喉咙发干地强笑着:“县主倒是会讲故事。”
“是不是讲故事。等珠宝妹妹回来,伯夫人问她便知。”蒋明娇施施然站起身,“至于珠玉,我就先带走了。”
伯夫人刚想找理由拒绝。
蒋明娇笑吟吟望着伯夫人:“伯夫人您可要想好了。若今儿个我带不走珠玉,赶明儿进宫看望小公主时,说不得就会与圣上与娘娘聊起珠玉的这桩婚事了。”
伯夫人的话登时被堵在了喉咙口。
她恨得牙痒痒。
和皇后娘娘交好了不起啊!能随时进宫见小公主了不起啊!和皇上皇后都说得上话了不起啊!
还真是了不起!
至少伯夫人扛不起。
“县主瞧得上珠玉,那是珠玉的福气。来人还不快给三小姐收拾行李轿辇,一个一个跟木头似的站着做什么,规矩是怎么学的,竟连伺候人都不会了?”
一群丫鬟仆妇敢怒不敢言,皆团团转了起来。
程珠玉握紧了蒋明娇的手,满心满腔都是感激。
蒋明娇回握着她的手。
两人相携一起走出了伯府大门。
正屋里。
伯夫人盖着石青色毯子,依旧懒洋洋的窝在榻上,一口气却怎么都顺不了。
啪——
她抓起矮几上的一个茶盏,用力砸在地上。
热水哗啦洒了一地。
丫鬟仆妇立即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查!”伯夫人面庞阴沉地道:“给我查清楚今天祈雨节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蒋明娇说得事情太可怕了。
如果那是真的……
伯夫人一个激灵后后背发寒,不敢往下深想,只觉得已一脚踩在悬崖边。
一个妈妈飞快去了。
一个绿衣丫鬟匆匆跑进来:“夫人、小姐小姐回来了。”
伯夫人坐直身子:“快把人领进来。”
皇后娘娘说的是‘让程家小姐先好好休息’,芳姑姑闻弦知雅意,自然是找了个屋子,让人好好看着,令程珠宝‘好好’休息了。
程珠宝足足休息了半天。
这半天里,她被足足盘问过四五遍‘破坏雩祭的原因’。她又怎么说得出,芳姑姑也不管,直把程珠宝的秘密都掏了出来,才算心里有数地作罢。
顾忌着她是高门贵女,芳姑姑并未让人将她押到慎刑司,派了个机灵的小黄门看管着,好生生地将人送回家了。
伯夫人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程珠宝面如土色唇色雪白,面庞上满是泪痕,人憔悴得不成样子,甫一看见伯夫人时,眼泪扑簌簌就落下来了。
“娘。”
一个小黄门恭敬打个千行礼,对伯夫人道:“伯夫人,奴才是景阳宫的,奉芳姑姑的命令,将贵府的小姐送回来。”
伯夫人心里一个咯噔。
程珠宝,怎的是景阳宫宫人送回来的。
她不着痕迹地塞了一个荷包:“劳烦公公了。”
平时见财就要贪的小黄门今儿却格外正直,死活不肯收荷包,还义正辞严地问:“伯夫人,敢问贵府可有家庙?”
伯夫人下意识答道:“有。”
“那倒是便宜了。”小黄门意味深长看了眼程珠宝,又迅速打了个千:“杂家还有事便先走了。”
小黄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