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半辈子的相处下来,大长公主府上上下下早已将陈姑姑视作亲人。
在大长公主府的小辈眼里,朝夕相伴的陈姑姑比成日忙于朝政的大长公主更亲近。
尽管陈姑姑已坦然认罪,他们却不知该怎么办。
郑母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姑姑可真是糊涂。您跟着母亲这么些年,是最了解母亲的。她老人家性格决绝,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下半分背叛。您做下这等事,焉会有性命在!”
郑二姑几人皆心里一震。
大长公主曾制定过家规——‘背叛者处极刑’。
按照这条家规,陈姑姑必定留不下性命。
但若处斩陈姑姑……
心知此事要以儆效尤,众人却都硬不下心肠下手。
理智与情感,向来是对立的。
陈姑姑听见‘丢性命’三字,眼神古井般毫无波动,仿佛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如木偶似的僵坐着,口中喃喃重复着。
“我有罪。”
“一切都是我的错。”
“殿下不应该这样的……是我害了殿下……”
郑四姑最见不得这场景,咬牙掀起帘子钻进内间:“……我进去看看母亲。”
郑三姑扭头强迫自己不看陈姑姑,哑声追上郑四姑:“小妹等等我,我与你一起去。”
郑二姑又气又急,和驴拉磨似的,团团转起了圈。
“这叫个什么事。”
……
有人极小声地提议:“要不我们先把人关起来,等祖母醒过来后让她老人家亲自处置?祖母与姑姑毕竟曾有几十年的感情,或许她老人家还有话想对姑姑说。”
郑母抹着眼泪道:“正因母亲与陈姑姑感情深厚。陈姑姑当日害了母亲,才会更让母亲伤心难过。若让母亲再见陈姑姑,岂不是故意戳她伤心处。”
这话说得众人一时语噎。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郑母与陈姑姑的确感情深厚。从陈姑姑认罪起,她的哭声便未停过:“姑姑,您当日做这件事时,可曾想过在事发的这一日,以您在府中地位和与大家的感情,会让兰淳和翰良多难处理……”
郑兰淳皱了皱眉。
郑翰良亦是道:“母亲,如今最重要的是祖母安危,您还说这些做什么。”
……
木然枯坐的陈姑姑却肩膀震了一下。她低头怆然笑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从郑二姑环视到郑兰淳后,眼泪自苍老面庞上滑落。
然后她含泪地扑向郑二姑,一把抽出郑二姑腰间软剑,朝自己脖子上抹了过去。
“殿下您别怕黄泉路寂寞,二丫头来陪您了。”
几声惊呼声响起。
“姑姑!”
“不要!”
“快救人!”
“姑姑您好好说话,做什么要畏罪自杀!”
……
砰——
一粒石子呼啸起罡风,击在陈姑姑的手腕上。
陈姑姑手腕一松。
软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