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丧尽天良的第一任丈夫,家丁还算得上有道义——他打发了她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已不是小数目。
但她根本不懂得赚钱自立。除了找到第三任相公嫁出去,她再想不到其他办法来生存。纵然有了十两银子,也只能是坐吃山空。
但她上哪儿去找第三任丈夫?而且若第三任丈夫也抛弃了她呢?
她已对未来产生了恐惧。
整齐有压迫感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高大马车如一柄墨色利剑,锐利地破开了乳白银雾,卷起了阵阵清晨寒气。
驾车车夫身着黑衣,个个坐姿端正笔直,容貌高大英俊,气质肃杀锋利,仿佛刚从厮杀的沙场下来,气质里还染着血与火。
周围人纷纷退避三色,略带畏惧地小声议论着。
“那旗帜是武冠侯府上的吧?给女神医贺寿的京城高门大户里,武冠侯倒是头一个了。”
“不奇怪。武冠侯被女神医治好腿疾后,就一直视女神医作恩人,格外重视感激女神医。”
“哟嚯,你们过来看看,武冠侯的礼物。恁大一个车里,香料金银首饰药材应有尽有。武冠侯莫非是把武冠侯府都搬空了?”
……
张陈芳看得呆了。
以前她来过东山两次,每一次她都憋着一股气,极力想证明自己没错,结果每次都落荒而逃。
如今望着武冠侯的豪礼,再望向热闹繁荣的东山,张陈芳不得不承认。
——女神医是真有本事。
无论赞同她或是反对她,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世间最独特的一抹风景。
还有人在低声议论着,“武冠侯的这礼物真是够富贵的,只怕京城再没人能比得上了吧。”
“那可说不准。”
有人随口接了一句,“你们瞧那儿是谁来了。”
张陈芳下意识扭头看向来处。
映着背后一轮初生的红日,一队七八辆墨蓝色车篷的马车车队,浩浩荡荡驶上了东山。
人群沉默了一瞬,才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宫里的洪公公。”
“洪公公是陛下贴身太监,地位超然得很。在朝中也就庞相无需巴着他了。碰上寻常一二品官员颁旨,洪公公都不稀得去的,只派自己徒弟去。今儿个他竟亲自跑了一趟东山。”
“陛下送了女神医什么?”
“一个陛下御笔亲书的黑底金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国士无双。”
“嘶,居然是这四个字。”
“《史记·淮阴侯列传》:“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女神医的排面 这回可真是大啊。”
“不过女神医值得!”
“对女神医值得!”
张晨芳立在山路旁,吹着冰凉的山风,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遥遥望着那气派牌匾,神色复杂。
洪公公亲自给女神医送礼。女神医,竟如此得陛下重视。
那她以前为什么要与女神医作对?
身畔卷起了一阵风,张陈芳下意识扭头,便又看见一队高大马车急匆匆驶来。家丁坐在为首的马车前,高高地抡着马鞭。
张成芳眼睛一瞬瞪大,这是陈王府的马车。
立在路旁与家丁擦肩而过。她以为家丁会多看她一眼。但直到马车卷起风沙呼啸而过,家丁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孤零零钉在原地,吹着从山涧从山谷从地面的风,张晨芳透体彻寒。
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这一点——她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