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
晴。
说来也巧。
在墨黑色阴云层层叠叠地密布,京城连绵阴雨五六天后。恰在十八日当天清晨,伴随着朝天门悠悠排开的阵阵鼓声,威严伫立的朱红色宫城,在清晨天际第一抹灿烂佛光中,镀上了独属于自己的光辉。
天晴了。
京城中人对此皆啧啧称奇。
虽因钦天监言之凿凿的否认,百姓们对女神医‘天狗食日’的预判,普遍持怀疑态度。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看热闹。
当天无论是晾晒家中药草、被褥、布匹的普通百姓,还是坊市中卖面片儿汤、包子铺、面人摊、糖葫芦串的小贩,亦或者是街头杂耍,训猴、顶碗的杂耍人,还有酒肆、客栈、茶馆等顾客们,都会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头顶日头,想查看其有无异样。
并无异样。
头顶是一轮浑然圆日,日光灿烂到刺眼。
从清晨到上午再到正午,直到午后未时时刻,日光仍热烈清透得如水,并无半分天狗食日迹象。
眨了眨被刺目日光刺得干涩的眼,街头百姓们只是半信半疑地小声嘀咕:“这天狗莫非是被肉包子迷住了道,咋还不来呢?”
衙门里忙于案牍的文官们却纷纷大笑出声。
“天狗食日?天狗在哪儿呢?莫非在女神医的兜里,只等着她随时放出来?”
“叫女神医信口雌黄。这下好了,天狗迟迟不来。本官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场。”
“真是太好笑了。”
“也不知道文昌伯此刻看见这一幕,心里会不会羞愧。哦她怎么会羞愧呢。她既然敢脸皮甚厚,如此大言不惭地污蔑庞相,又怎会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明天老夫就要递折子,狠狠参文昌伯一笔。一届女流妄议朝纲雌黄天象,实乃是陛下昏了头纵容太过,此情此景古之未有,令人忍无可忍。”
……
众人围坐在衙门桌内,义愤填膺地怒斥着女神医的罪行,忽然发现周围似乎有哪里不对。
光线,是不是太暗了。
“天怎么好像阴了。”
“好好的一个响晴日怎么突然又变天了,真是晦气。”
“该不会又要下雨吧,我家里晒在天井的古书还没收呢。”
……
等等……
众文臣们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了一下,纷纷三两步跨出衙门口,抬头向外看去。
伴有沙动树摇的风声,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肉眼可见的变得昏暗。头顶原本灿烂刺目的圆日,如被人啃了一口,出现了月牙形的黯淡。
短短半刻钟功夫,天空已如同日暮时分。
众人都呆住了。
“天、天、天狗食日。”一个七十有余的老侍郎,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瘫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大街已是兵荒马乱。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所有百姓都措手不及。
小孩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妇人们纷纷护着小孩的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小贩们顾不得摊子,拔腿想往屋檐底下跑。屋檐底下的店家,因恐惧啪地一下关上了门,掌柜的和跑堂的围在一起抱住了头。小贩们被关在门外,疯狂拍门哭着求着请求进去。
更有些恶人见有机可乘,用黑布蒙住了脑袋,开始了沿街打劫抢舍。
京城一瞬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