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今年才六岁不甚懂事,一路上心直口快叽叽喳喳,将花娘子逗得颇开心。
花娘子当时还颇高兴自己带了一个‘开心果’。
但此刻她却厌恶起这份‘心直口快’了。
“谢谢花妈妈的好意了。”那姑娘淡淡瞥了眼花娘子,弯腰揉着小姑娘脑袋,“不过我们在西七坊过得很好,并不打算回去呢。”
花娘子又感觉到了不适。
除却坚持要去西七坊的那次,这群姑娘们或感念她的恩情,或畏惧于她的威信,都几乎没违反过她。
如今尽管是一句小姑娘的玩笑,这群姑娘们也直接干脆地表达了拒绝。这份自由表达出自己的意愿的平等姿态,令花娘子有地位颠倒感。
但她忍住了这种不快。
小姑娘仰头问道:“为什么呢?姐姐你们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姑娘们似笑非笑看了眼花娘子。
望着姑娘们手里的蔬菜鲜鱼与包子,再对上其似笑非笑的目光,花娘子面庞一僵。
小姑娘歪着头继续问:“穿得也不好,这些衣服都丑死了……”
姑娘们又朝花娘子笑了笑。
望着姑娘们虽不起眼,但明显舒适的白净棉衣,花娘子恨不得捂住小姑娘的嘴。
可她到底做不出来这等事,只能僵立在原地,尴尬得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小姑娘一直没得到回答,声音都更低了:“花妈妈还说了,如今西七坊遭了灾,姐姐们你们住的也不好,像猪圈……”
花娘子终于忍不住了。
她狠狠剜了一眼小姑娘,朝姑娘们强撑出一个笑道:“小荇儿不懂事,口里没个遮拦,回去我一定好好教教她。今儿个时辰也不早了,楼里面肯定还有事找我,我先带小荇儿回去了……”
姑娘们却出乎意料地发出了挽留:“花妈妈,来都来了。毕竟是一起相处过一场,吃个饭再走吧。”
花妈妈动作一顿。
片刻后。
坐在厚厚棉布垫上,吹着自半开窗棂而入的风,望着窗外一排干净的小排屋,捧着一个白瓷杯,闻着茶杯里的袅袅茶香,花娘子怎么都找不出一丁点不好。
“这屋子位于高地,是唯一一处没被淹没的。严掌柜体恤我们几个年少体弱,就先让我们与几个带着孩子的妈妈住进来了。至于其余的人,严掌柜已经让人去修屋子了,再过半个月想必都能住进新屋子了。”
其余姑娘在后厨忙活着,翠儿坐在花娘子对面道,“堰塞湖决口有了许多鲜鱼。严掌柜都让食堂做了好几顿了。花妈妈待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她就是当日说出‘花妈妈你做不到,不代表女神医做不到的女孩。
小荇儿高兴地发出欢呼。
花娘子心有不甘地涩然道:“你们现在过得很好。”
翠儿微笑道:“的确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