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仁学子刘立民这两天每天都要溜到国文学系的教研室去,趁人不备,用那里的电话打给位于崇文门附近的远东咖啡馆,询问有没有一位漂亮女士给他留言。
来自咖啡馆那个侍者的回应,则一律是没有,这搞得刘立民非常沮丧。还好他的这一鬼祟行径没有被恩师李衡天逮到,其他教授也都知道这个大四生是衡天先生的得意弟子,所以对他的进出便多半熟视无睹。
真正替他操心和顾虑的,是他的同班好友张远。因为后者正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位英俊潇洒的密斯特刘对那个神秘美女枪手的在意,似乎已经超出了刺杀事件本身。
“还是没有消息,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呢?”刘立民忧心忡忡地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征询好朋友的看法。
“我不认为会出什么意外,”张远不想刺激对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语:“倒是觉得,人家未必拿咱们这档子事儿太过上心——你也知道,她和她同仁们都是干大事的人。”
“干大事的人就更懂得一诺千金!”刘立民果然不爱听这话,立刻不耐烦地反驳好友:“她亲口承诺了与我的约定,还特意叮嘱我、在那之前不要轻易动手。如果她没有心帮我们除掉电车厂的告密者,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不听你的解释,就问你一句话,那个董七什么时候除掉?——是一定要等到女枪手参与?还是现在就去找谢学长商量方案?”
刘立民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努努嘴没有言语。这个洋派头十足的动作,却一下子让小个子张远想起了几天前意外撞见的燕大女公子程慕雪——同为燕大学兄的关金文,曾经拿程慕雪打趣过立民,称密斯程会因为立民过于崇拜那个美女枪手而吃醋。
其实张远是非常羡慕身长英俊的刘立民的,相比自己太过普通的身高相貌,立民显然更讨女孩子喜欢,也就更有资格涉足风月。
“喂,你的那位密斯程,对咱们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刘立民没有料到对方会一下子提起这个突兀的话题,一时怔怔地没有回答。
“我是说,她对咱们救国会还有锄奸联盟,了解得深吗?那天在磁器口的电车厂,她可是看到了很多事情。”
“我参加救国会,她是心里有数的,但是关于咱们几个组建的小联盟,她一无所知——我还没有蠢到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对一个不相干的人随便讲。”
听到最后一句话,张远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纹,稍后即逝。
但这仍然被刘立民敏锐地捕捉到了,并且马上明白了好朋友这诡秘之笑的含义,他的脸微微一红,却又不肯服输地辩解了一句:“那个女枪手与小雪不一样,她不能算是不相干的人——他们试图除掉的汉奸,不知比那个董七重要多少倍!”
“所以我说,最好别指望女枪手帮咱们这个忙了,有多少大事儿在等着她去做啊?”
“兄弟,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用意所在——其实除掉董七那个出卖同胞的汉奸,就凭我们联盟四个人是绰绰有余的;即便谢宇不同意,就我们北平刘关张一起上阵,一样可以取了姓董的首级!我之所以希望等到女枪手的参与,并不单单是为了这一次行动——今后咱们干大了,面对的将是武装到牙齿的日军官兵,如果能够得到武汉国民政府派来的人的协助和指点,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我没意见,就怕谢学长还是信不过那个女枪手!说到底,咱们这个联盟定下来的指挥官是他,总不能联盟第一次出手就把指挥官撇开、搞成咱们北平刘关张的行动吧?那样的话以后还怎么合作?”
刘立民咂咂嘴,觉得好朋友说的这番话完全在理。其实在他内心当中,已经决定了还是由谢宇统一指挥部署除掉电车厂董七的行动,只不过,他始终幻想着那个枪手姐姐能够践约,有她和她的手枪顶在后边做后盾,总觉得要踏实许多。并且一旦开了这个头,枪手姐姐就与他站在同一屋檐下了!
带着这样的决定,刘立民和张远就在这个下午又一次共乘着脚踏车,骑到前海的谢家酒馆,去找他们的学长兼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