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跤属实摔得不轻:后座上的刘立民还算脱身得快,在车身歪斜的瞬间跳下来踉跄跑了两步,而屁股斜担在车梁上的张远则与关金文裹挟一处、连人带车砸倒在了路旁。
气愤的张远没有爬起来之前,就用了一个近似扫堂腿的动作,照着大块头的小关狠踢了过去,嘴里嚷道:“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会不会骑车?!”
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腿的燕大物理学系高材生,对此根本不予理会,瘫在地上双眼径自瞪向侥幸逃脱的刘立民,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你又见到了那个女枪手?在哪里见的?怎么还认了姐姐?!”
望着突然遭难倒地的两名战友,潇洒地立在路中央的刘立民乐不可支,一张嘴险些笑歪。
“问你话呢!”关金文近乎怒不可遏了,一边就爬起来要去抓对方。
“你一口气问了我好几句话,”辅仁学子机敏地开始后退,同时仍满面笑容地调侃着:“我该回答你哪句啊?”
“统统回答!”
眼见小关真的急了,刘立民才息事宁人地半举起双手示意休战,然后将在东四牌楼大街煤渣胡同口邂逅神秘女枪手的一幕,竹筒倒豆子般叙述了一遍。
关金文不禁听得有些呆了。
燕京大学由于地处北平郊区,信息相对闭塞,伪政府首脑王克敏遇袭的消息,多数师生在第二天才获悉。当时关金文就想跑进城到辅仁大学寻找刘张二人,但由于北平城的全城大搜捕已经展开,燕大校方紧急发布通知,暂时严禁学生入城,以防遭到不测。
过了几天,北平学生救国会也派人向燕大的小组长传达会长李衡天的指示,通报替救国会运送传单的联络人日本宪兵抓捕的消息,要燕大的救国会成员提高警惕,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北平学生救国会在燕京大学共有七名会员,四男三女,为此专门设有一个小组,组长是文学院新闻学系的一名活跃的大三女生。
正是因为组长是女生,又比自己小一届,关金文一向很少在校园内与之主动联络。所以连日来,这名物理学系的高材生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计无可施。及至今天刘立民、张远终于从天而降之时,他的眼睛都快熬绿了!
然而两名亲密战友、北平刘关张的成员,带给他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锄奸联盟已经背着他打完了首战,这不谛于是一记晴空霹雳,将关金文整个人给打懵了。
听罢细节,物理学系高材生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他对后加入进来、却又担任了指挥官的北大学长谢宇一直心存芥蒂(这也要归于两人一见面就爆发过冲突),按说锄奸联盟出手干掉了一个出卖同胞、威胁救国会安全的告密者,理应是一件大好事;但一想到又是趾高气扬的谢宇主导了此战,并且应该说是由这位谢学长亲手格毙了那名告密者,关金文高兴之余却又难免心焦——这一来,谢宇无疑更会居功自傲了,并且会更加轻视没有参加这一场战斗的燕大战友。
有着一把日本造精良刺刀的北大学长,竟然不倚靠它、而是凭着徒手功夫勒死了敌人,这不得不让关金文暗暗钦佩不已。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谢宇呢?为什么自己就偏偏缺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