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这个钟点的远东咖啡馆,原本客人就不多,再加上窗外不远的崇文门下又在行刑杀人,没有谁有胆量和心情在此时坐进来喝上一杯咖啡。
所以辅仁学子刘立民推开玻璃木门走进去,一眼就望到了空无一人的局面。
刚才还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因失望而变得乏力,连带得脚步都绵软起来了。正迟疑着要不要找一张桌子坐下来,吧台里面的一个侍者竟然笑着朝他招起了手。
起初刘立民并未在意,但紧跟着他却浑身一震——那侍者正是当初自己给了小费、要对方留意枪手姐姐的!
辅仁学子几乎是奔跑着扑到了吧台前,他注意到侍者的笑容越发诡秘了,手里却仍在娴熟地擦拭着一个雕花高脚杯。
“老兄,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刘立民上半个身子都伏在了吧台上,满怀期待地问道。
“这个嘛,”侍者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回答:“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事情了。”
如此一来刘立民越发有了底数,急忙伸手去兜里掏钱币,嘴里同时念叨着:“你不用和我卖关子,我付你钱!”
不料,中年模样的侍者却伸手敲了敲吧台,对低头找钱的青年学生说:“别掏钱了,有人替你付过了。”一边说,一边就转身从后面的橱架上取过了一张折成三角状的便签,神气活现地拍到了辅仁学子的面前。
刘立民呆住了,足足迟疑了三秒钟才猛然惊悟,伸手抓过那张便签,近乎哆哆嗦嗦地打开。
吧台里面的侍者则不慌不忙地开始讲述:
“一个漂亮的太太昨天留给你的,她来咖啡馆打听有没有一个你这样的毛头学生在这里等过人。我就把你留在这里的纸条给她看了,她就又写了一张纸条,让我有机会交给你——顺便还付了我小费,比你付的大方多了——看来,你果然是搭上了一个有钱的阔太太,还那么漂亮可人!”
辅仁学子读着已经展开的便签,耳朵同时捕捉着侍者传递过来的话,一颗心欢喜得快要炸开。
“小弟,见字如面,我有俗务缠身,致日前失约,望见谅。近期如有闲暇,可于每周二、五下午三时在此间等候,但切不可耽误学业——知名不具”
尽管中年侍者刚刚的一番言语中,出现了对自己姐弟二人的不敬甚至亵渎,但喜出望外的刘立民早已顾不得这些——今天正是星期五!就在上午,获悉日本人要在崇文门行刑之后,他还曾经打电话给远东咖啡馆试图探寻枪手姐姐的消息,可是一直无人接听。万万没想到,巨大的担心一下子转化为了巨大的欢喜!辅仁学子一时间有了种从地狱直接升入天堂的恍惚感。
抬头去看墙上那个布谷鸟西洋自鸣钟,指针正指向两点半多,也就是说,最多再有半小时、自己就能看到魂牵梦绕的枪手姐姐了!
这难道不是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做安排吗?!
突然,咖啡馆玻璃木门的振铃响了一声,辅仁学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但紧跟着双眼就瞪直了——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穿着一袭旗袍、旗袍外裹着一件驼绒大衣的女子,刘立民瞬间发出了一声惊呼:姐!
推门而入的女子被吓了一跳,咖啡馆的大门处在午后明亮的日光下,而刘立民与侍者位于的吧台却比较深暗,从外面踏进来的女子,一时无法看清里面的格局。
但她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一身学生装的辅仁学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她的面前,脸上写满了同样的雀跃。
军统女上尉楚静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随口问道:“这么快就收到我的留言了?而且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