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雪平时去燕京大学,都是坐家里的汽车。但因为今天与密斯特刘有约,便对家人谎称今天学校没有课程、要去西单逛街。所以从新建胡同的程府出来的时候,就改为了步行。
等到她接受男友的嘱托、临时又决定前往燕大的时候,就图省事直接在马路边叫了出租汽车出城。
然而程慕雪没想到的是,怀揣着密斯特刘手书的便签、兴兴头头撞进燕京大学,却未能找到学兄关金文。
这不禁让英文学系女才子沮丧懊恼不已。待她寻遍了物理学系的教室、实验室以及关金文的宿舍楼仍不见其踪影,程慕雪气冲冲地来到未名湖畔,坐在一张长椅上开始诅咒那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的关金文已经被秘密召集起来,讨论知识界巨擘、学者教授史兆贤突然公开附逆的事件。
史兆贤出席日伪在六国饭店举办的所谓研讨会,因为上了今天各大报纸的头版,是以在燕京大学内也一石激起千层浪。燕大校园内同样充斥着声讨抨击的言论浪潮。
而新闻学系的大三女生苏爱玲,更是第一时间就以北平学生救国会燕大分支负责人的身份,通知了包括关金文在内的六名会员集会——他们利用吃午饭的时间,跑出了燕大校园,躲到距离校门不足一里远的一家小饭馆内,以聚餐为幌子,召开了秘密会议。
苏爱玲在燕大堪称是活跃人物,无论是校刊还是新闻学系自己主办的小报,都经常有她的政论文章出现;文笔犀利,观点激进,颇得相当数量的师生们欣赏。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当北平学生救国会将触角秘密伸入燕大的时候,苏爱玲不仅迅速被选中入会,会长李衡天更是在考察之后任命她做了燕大分支的牵头负责人。
截至目前,北平学生救国会在燕京大学共有七名会员,三女四男。鉴于燕大地处北平城外,而救国会的一系列行动均在城内进行,所以会长李衡天只在有必要时才调动燕大的会员入城参与行动;此外更多赋予燕大分支的任务,则是在其校园内宣传抗战反日的信念,也就包括散播传单;同时秘密发掘新会员人选。
平时,燕大分支基本通过电话保持与救国会负责人的联络。史兆贤事件一出,苏爱玲敏锐地意识到了、北平学生救国会应该针对此有所反响和行动,所以上午便用校园内的电话,打到了辅仁大学国文学系。接到电话的李衡天,彼时才刚刚产生印制声讨史兆贤的宣传单、张贴到街头巷尾去的想法,他吩咐苏爱玲暂时按兵不动,如确实搞行动,会给她具体通知。
放下电话的苏爱玲自然不肯甘心,于是才有了召集燕大分支开会的举措。在那家小饭馆里,七名男女大学生整整讨论了一下午,既有怒不可遏的抨击,也有各种奇思妙想的反制计划。包括书写标语散发传单,包括在校刊系报上发表藏头诗给予声讨,甚至包括到史兆贤居住宅院的大门上泼粪泼狗血等非常规手段。
然而,不大善于在女同学面前言谈的关金文,对学妹苏爱玲召集的这次集会,并不是很情愿参加。特别是听到与会的救国会会员们七嘴八舌、绞尽脑汁地制定打击史兆贤的种种方案,这位物理学系大四生内心颇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史兆贤以国内学者地位之尊,仍公然倒向日伪阵营,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铁了心要附逆。这种情况下,仅仅靠声讨、抨击等宣传手段,以及泼粪泼狗血等颇为小儿科的举动,根本达不到反击的目的。